且静带着乳母将消息报给了盛菁,盛菁便咳了起来。
且静替她顺着气,却被盛菁拦了回来,看着乳母,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
乳母跪了下去,满脸泪水,哽咽地说道:“奴婢和好怡姑娘奉命带七格格进园子。可是到了坦坦荡荡,格格却跑进了一处墙洞。好怡姑娘怕格格再从那洞中出来,便叫奴婢守着洞口,她一人绕远去了金鱼池。可奴婢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好怡姑娘和七格格的身影,这便也去了金鱼池寻找,却……却看见了好怡姑娘和七格格……双双溺毙在了金鱼池……”
乳母哭的伤心,盛菁更是心中慌乱了起来。
思曦养在她这里却得了绞肠痧暴毙,她要接思欣来圆明园,思欣却溺毙在了金鱼池……
手紧紧握着桌角,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去给王爷报信。”
这事耽误不得,思曦和思欣在永琰心里的分量不同,她必先把自己择干净。
且静皱眉问道:“那侧福晋那边?”
“先瞒着她吧,看王爷的意思再做定夺。”
且静不甘心,若兰馨知道了七格格的事,腹中的孩子必定不保,若是失子亡母,可不是除了心头大患吗。
碍于乳母还在,且静只能小心提醒着盛菁,“福晋。”
盛菁瞪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思曦的死,虽说她有参与,可她可以说是自己身子不好,疏忽所致,永琰也不会过于责怪她。
思欣的事情,她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可是接连失去两个女儿,若再连累了兰馨腹中的孩子,那永琰必不会放过她。
快马加鞭不到两天,思欣的消息终于送到了热河。
永琰看了信,满脸地不敢相信,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着愣住不动的永琰,送信太监焦急地说道:“还请王爷拿个主意,福晋怕是瞒不住侧福晋。”
永琰这才回过了神,大步向皇上的烟波致爽殿走去。
此刻永璘正巧来找永琰,看见他急冲冲地出去,不觉好奇,向身旁的小桂子问道:“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小桂子看着永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思欣格格……殁了。”
永璘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只是呆呆地望着永琰离去的方向。
不知道兰馨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思欣是兰馨和永琰最疼的孩子,现在恐怕是伤心欲绝了吧。
永琰到了烟波致爽,却被刘进忠拦在了门外,“嘉王爷,您稍候,和大人和福大人正在里面议事呢。”
永琰心中焦急,却还是应下了。
等了个多时辰,见还没动静,永琰便对刘进忠说道:“烦请公公替本王通传一次吧。”
刘进忠看出了永琰的焦急,看了眼门内,叹气道:“嘉王爷您等等,奴才进去替您通传一声。”
刘进忠泡了杯茶给皇上送去,远远地就听见福长安的声音,“吴八月已被各路起义大军推举为苗王,奴才以为,擒贼擒王,若是群龙无首,那必可一击致胜!”
和珅“啧”了一声,“福大人这话错了,龙只有一位,何来群龙之说。真龙天子就在我们眼前坐着呢,那群贼匪,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皇上负手而立,面对着图纸,不屑地笑了一声。
和珅又接着说道:“福大人话说的倒也轻巧,湘黔交界处地势多山,我军毫不占优势,进攻已属艰难,擒王又谈何容易!”
“难道我大清数万大军,竟还攻不下几座山头?”
“我大军与之周旋一月有余,伤亡惨重,如今已是疲累不堪,强攻只能徒增伤亡!”
福长安还想再争辩,却被皇上打断了,“两位爱卿说的都有理。若要打,我们不是打不过,只是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刘进忠适时将茶端了上去,俯身道:“皇上,嘉王爷在外面候着呢。”
皇上喝了口茶,道:“叫他进来。”
永琰快步进了内室,众人互相行了礼,永琰还未及开口说明来意,皇上便问道:“苗疆叛乱,福大人认为当趁此攻击,和大人则以为我大军该休养生息,以备再战,你怎么看?”
永琰心中想的都是兰馨思欣,听皇上这么问他,一时也没有对策。
和珅看永琰许久也答不出来,便道:“看来嘉王爷是不同意奴才和福大人的看法,心中有了自己的主意呢。”
皇上皱着眉头,沉声道:“永琰!”
永琰缓过神,俯身道:“儿臣以为,两敌相当,贵进忌退。”
和珅听罢,道:“苗匪占据山地,易守难攻,如何攻进?”
永琰回道:“攻人之法,先绝其援,使无外救。本王没记错的话,福大人的兄长任云贵总督,和大人的弟弟任四川总督。若两者配合,军心一体,出其不意,并力进攻,贼匪必可剿除。”
福长安和和珅虽说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可是两人一直不和,永琰此次也是直言利弊。
皇上点头道:“不错,你们兄弟四人,是朕最器重的文臣武将,更是朕的左膀右臂。若你二人同心为朕,福康安和和琳同心为国,便可保我大清基业永存。”
和珅与福长安直身跪下,齐声道:“奴才等定会为大清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皇上又高声道:“传朕旨意,命福康安兵分设伏,额勒登保、德楞泰等分兵两翼抄上山梁,痛加剿杀,和琳正面围剿,攻克贼寨。”
“是。”
“另外,再传朕的旨意,赏福康安,和琳伽南香手珠各一盘,上用绿皮小刀各一把,嵌松石火镰各一把,以示优眷。”
福长安与和珅齐声道:“奴才替兄弟谢皇上赏。”
待两人出去了,永琰终于忍不住了,掀起衣摆跪下,道:“儿臣有事禀告皇阿玛。”
皇上自他一进来,便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才一直没有理会他。
皇上到炕前,坐下,看着永琰良久,才沉声道:“你说。”
“思欣出事了,儿臣想回去看看兰馨。”
皇上心中震惊,却还是不悦地皱了眉头,“你就为了这事才火急火燎地闯进来,你知不知道,方才差点被和珅抓住了把柄!”
永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着头道:“儿臣知错,愿凭皇阿玛责罚。只是兰馨有着身孕,儿臣怕她受不住接连失去思曦和思欣的打击,只要回京见到兰馨腹中孩子安好,儿臣便即可赶回热河。”
皇上沉声道:“若朕不允呢?”
永琰没想到皇上此次会如此不通情面,皇上一向是疼兰馨的啊。
永琰皱了眉头,重重地叩了头,道:“还望皇阿玛看在额娘的面上,允准儿臣回京探望兰馨。”
一提令懿皇贵妃,皇上心中就软了下来,眉间也微微舒展了些。他们生了六个孩子,如今活着的却只剩永琰和永璘了。
“和静没的时候,你额娘就伤心的紧,没多久就去了……”
永琰听到此,接着说道:“七姐与额娘母女情深,兰馨和思曦思欣亦然。儿臣曾听庆额娘说过,额娘每每有孕,皇阿玛都会陪伴在侧的。兰馨生思欣的时候,儿臣便跟着皇阿玛来了热河,如今她有着身孕又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儿臣实在不忍独留她一人面对。”
皇上下了炕将永琰扶了起来,叹气道:“朕不是怪你要回去看兰馨,只是你不该这样冒失!今年清明朕派你一人去祭了泰陵,你该明白朕的意思。你今日的失神,就有可能变成日后臣子不敬的理由。”
永琰猛地抬起眼,一脸惶然地看着皇上,“皇阿玛。”
他不是不信自己,是不敢相信,皇上会这样直接说出来。
皇上拍了拍永琰的手,“朕可以许你回京,只是你要有分寸。你稳妥了几十年,最后这半年,千万别叫朕失望。”
永琰掀起下摆,直直地跪了下去,“儿臣会懂得分寸的,定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