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皇上去了安佑宫告慰先祖,兰馨陪盛菁迎了永琰回五福堂。
永琰和盛菁坐在炕上,兰馨则坐在永琰身旁炕下的凳子上。
盛菁叫人上了茶点,对永琰说道:“爷这一路辛苦了。”
永琰端起茶盏,说道:“路途遥远些,倒都是小事,只是应付着蒙古亲王和各国使臣,着实辛苦。”
盛菁道:“妾身听闻此次安南国王也一同入京了。”
永琰掀着茶盖,悠悠说道:“不止安南国王,蒙古各部,回部,朝鲜,缅甸,南掌都派了人来。”
盛菁了然,道:“下月便是皇阿玛的万寿节了,且又逢八旬大庆,各部自然是要来庆贺的。”
永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后日皇阿玛还要在同乐园赐宴王公大臣及各国使臣,你且仔细准备着,本王这里是出不得错的。”
盛菁应了是。
永琰低头看向兰馨,笑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又不认得我了?”
兰馨抬起头,看见永琰正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便道:“王爷和福晋说家事,妾身不敢插嘴,说朝政之事,妾身更不敢干预。”
盛菁赞叹地对永琰说道:“妹妹很懂规矩呢。”
永琰摆了摆手道:“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家人闲话几句,那么拘谨做什么。”
盛菁一时无言。兰馨守规矩,那她自然是最乐意的,可偏偏王爷又这么纵着她。
兰馨见状,起身行了礼,说道:“还请王爷福晋恕罪,王爷宽仁,福晋贤德,可妾身却不敢忘了规矩,叫人说了不知礼数去。”
永琰下了炕,扶起兰馨,说道:“这是什么罪,你既在这里觉得说话拘束,要守规矩,那便回你屋里去。”
说罢又看向盛菁,道:“若无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
盛菁一惊,刹时变了脸色。
却还是起身行了礼恭送永琰,兰馨不忘偷偷地看了一眼她发白的脸色,行了礼告退。
看着两人前后离开的背影,盛菁抑制不住怒气,咳了起来。
且静忙从屋外进来上了茶,拍着盛菁的后背,愤愤不平地说道:“王爷从前再宠着丹格格,也不曾这般过。”
盛菁扶着桌角,平复着气息,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眼中十分坚定,说道:“你去把荣琴给我叫来!”
永琰到了兰馨屋里,径直坐下,看着兰馨还站在一旁,便问道:“怎么了?”
兰馨想着方才盛菁的脸色,替盛菁有些难过,低着头说道:“王爷回来,不该这样把福晋放在一旁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永琰笑道:“她身子不好,强撑着和我说话,那才是难为了她呢。”
兰馨这才释然了些,抬起头看着永琰,说道:“我就说嘛,王爷一向体贴,又怎会不顾及福晋的感受呢。”
“方才还在替旁人质问我,现下又开始说我的好了?”
兰馨一双美目转了转,奉承着说道:“王爷心怀宽广,哪里是我这种小女子可以揣度的,若是误解了王爷,那也是因为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缘故,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永琰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可怜,哪里会怪罪她呢,却还是忍不住逗逗她:“你误解我,我可以不怪罪,但是你若办事不力,我可定是要责怪的。”
兰馨了然笑道:“王爷尽管放心,公主常叫我去西苑练骑射,定不会叫您有机会惩治我的。”
永琰也笑道:“那好,等忙完了这阵子,必要好好检验一番才是。”
接着,又转了话茬,问道:“你除了替福晋不平,还有替你自己开脱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兰馨想了想,该有什么话呢。
犹疑地问道:“王爷一路辛苦了?”
“这话福晋刚刚说过了。”
贝齿咬着下唇,秋波流转,苦苦思索着。
永琰见她想了许久,没好气地问道:“你当真一点都不想我?”
兰馨没想到,永琰会和她说这样的话,表情有些僵在了脸上,半晌,说道:“若真不想您,又怎会不顾暑热,在西苑练着,您在我心里,半刻都不敢忘记的。”
“还真是张巧嘴,虽然这话说的敷衍,可偏偏叫人生不起气来。”
永琰有些无奈,他在她面前,放佛总是没有脾气一般。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兰馨对永琰不同了。
或许是从成亲那夜开始,亦或者是他破例带她回门。
虽说从前与他接触不及永璘多,可是她却更信赖永琰一些,这是与对承宇的依赖不同的。
对承宇,她是小女儿般,想与他长久厮守。
可是对永琰,她却一直是敬佩和崇拜。
或许她从前将他的关爱当做哥哥,甚至是阿玛。
可是成亲后,永琰不强迫她,顺着她,顾着她,对她的宽容和宠爱,使她不得不改了想法。
她不曾忘记过承宇,可是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永琰。
这样的发展趋势,永琰自然是乐得的。
在盛菁屋内用了晚膳,永琰依旧来了兰馨屋里,只是他的神色不似下午,更多了些不快。
坐在炕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福晋说,你前几日进宫了?”
兰馨放下手中的书,如实回道:“是,顺贵人身子不大好,十七福晋叫我一同去看看。”
永琰微一颔首,“都是钮祜禄氏的,互相照应也是应当的。”
接着又是不达眼底地笑道:“从前你就和老十七亲近,如今更是和他的福晋来往过密,没得叫人以为,皇阿玛指错了婚呢。”
看着永琰的笑容,兰馨没来由地心慌。
兰馨站起身,走到永琰面前,说道:“王爷怎么这么说?”
永琰扯了嘴角,“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
兰馨怕他听了什么,对自己起疑心,这事不能就这样过去了,便说道:“从前和十七阿哥来往,都是有公主在的,我对十七阿哥的心思和您都是一样。”
永琰盯着她的眼睛,胸口上下起伏着,半晌忍着怒气,问道:“和对我的心思一样?你现在是我的侧福晋,还一样吗?”
兰馨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从前您是阿哥,我是公主伴读,后来也只敢把您当做哥哥,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如今指了婚,您是我的夫君,而十七阿哥与我便是叔嫂,现下对您二人的心思,自然是不同的。”
永琰这才满意,方才盛菁和他说的时候,他确实是有些不痛快的。
更何况两人现在都还没圆房,他怕她心里有别人,更怕那个人是他亲弟弟,这样一来,于大事无益。
伸手拉了兰馨坐在身旁,道:“我没你这么多的心思,不管你从前把我当做什么,如今我都是你的夫君,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
兰馨低头应着是。
“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兰馨抬起头,看着永琰,问道:“王爷今日要留下吗?”
永琰心中一喜,她从未主动叫他留下来过,面上却镇定问道:“你想叫我留下来吗?”
兰馨面上划过一丝尴尬,落在永琰眼里,不觉心揪疼一下,深吸一口气,道:“罢了,我留下,和从前一样。”
说着就下炕,叫人进来准备。
兰馨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今日他对她的这番话,怕是已经起了疑心。又想起了顺贵人,她真的不愿落得那般下场。
既然成亲,这都是迟早的事,硬着头皮,说道:“入秋炕上冷,王爷不如在床上歇息吧。”
说罢,就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永琰转过身,脸上的欣喜是藏不住的,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若能早早有个孩子,皇阿玛必定更欢喜。
兰馨红着脸,小声道:“王爷…在…床上歇息吧。”
“啊”,一声惊呼,兰馨已被永琰打横抱起,向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