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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不亮,兰馨就起来梳妆了。

恭府各处都挂上了红绸,就连兰馨的妆奁上都贴着囍字。

宫里请了梳头的老嬷嬷来给兰馨梳了燕尾,之后又请来了父母儿女齐全的全福夫人来给兰馨开脸。

那双股棉线在脸上绞的生疼,兰馨不仅皱眉吃痛,“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妇人边开脸,边在旁边念念有词,说道:“福筷举一双,开始贵头鬃。第二贵头额,入门有通吃……”

开完脸,好怡取来了侧福晋的冠服,双手奉上。

将镂金两层,镶嵌着八颗东珠的吉服冠戴到了兰馨头上。

“诶呀。”

由于吉服冠太沉,兰馨的头撑不住,一下就歪到了一旁,还有些扭了脖子。

兰馨捂着脖子说道:“这吉服冠竟这样沉。”

好怡在一旁笑着说道:“若是连这吉服冠都撑不住,那又如何撑得住那破天的富贵呢。咱们侧福晋是有福的人,怕日后的吉服冠会越来越沉呢。”

兰馨听罢,轻拍了一下好怡,示意她不要瞎说。

又换上了吉服褂,与平日穿的石青色不同,大婚穿的是红色的,只是不是正红。吉服褂绣五爪正龙四团,前后两肩皆有。

好怡又取来一盘朝珠,挂在了兰馨脖子上。

一切事毕,兰馨被喜娘搀扶去了正厅。

缓缓跪下,兰馨叩头道:“女儿叩别阿玛额娘。”

恭阿拉扶起了她,道:“日后要悉心照料夫君,小心侍候公婆。不顶撞,不忤逆,相夫教子,与嘉亲王相敬如宾。”

兰馨福身道:“女儿知道了。”

宁武泰从门外进来,说道:“阿玛,吉时到了,迎亲使已经来了。”

下人递上了红盖头,明雅走上前,含着泪给兰馨披上。

兰馨一手拿着如意,一手拿着苹果,寓意着平安如意。由宁武泰护送着,出府上了花轿。

伴随着吹吹打打,兰馨一路被抬进了宫里。

到了南三所门口,只听见有人高声道:“箭射新娘。”

永琰接过弓箭,瞄准后,稳稳地三箭射在了轿门上。

兰馨由喜娘搀扶着下了轿,将手中的如意和苹果交了出去,接过了一个红绸扎口的金宝瓶,将其抱在怀中。

又听一声:“新娘跨火盆,从此红红火火。”

在喜娘的提示下,兰馨抬脚迈过。

接着又是一声:“新娘跨马鞍,从此平平安安。”

跨过了摆在门槛上的马鞍,喜娘便把兰馨交给了永琰。

永琰在兰馨耳边轻声说道:“你先在洞房里歇一会儿,等我应付完了前面这些人,便去陪你。”

兰馨没有开口,只是轻福了下身,便由人领进了东偏殿。

好怡和悠可,一左一右两个人扶着兰馨坐到了床上。

好像坐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喜娘就在一旁笑道:“侧福晋安心,这是坐享幸福。”

兰馨点头,示意知道了。

嬷嬷和她讲过,新婚之夜,会放一把新斧头置于被褥下,新人坐在上面,寓意坐享幸福。

床的四角也早就被放好了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寓意着早生贵子。

兰馨端坐在床上,等着永琰来掀起她的盖头。

她从早上醒来,折腾到现在,水米未进。更何况还有这许多的礼节,她又总担心出错,惹人笑话,便是越发的饿了。

洞房里安静得很,只有她,好怡,悠可,还有一个喜娘。兰馨顿时觉得有些困乏了,不知不觉间,就眯了过去。

不多时,恍惚间听见门外响起了声音,好怡忙叫醒兰馨,给她整理着衣服。

永琰推门而进,跟随在他身后的便是许许多多的宫女。

永琰走到床前,喜娘高声道:“请新郎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永琰脸上的笑意本是淡淡的,从宫女手里取过称,掀起了盖头,便见一张如花般的容颜映入眼前,不觉一痴。

她从前在宫中,只是从不涂脂抹粉,倒也觉得清爽淡雅,如今上了妆,更是多了几分美艳。

兰馨抬眼悄悄看了一眼永琰,见他正醉眼迷离地直直地望着自己,不觉感到害羞。

本就涂了胭脂的双颊,越发地红了,看得永琰心里微微一漾。

在喜娘的吆喝下,两人并肩而坐。

宫女举着托盘,跪到两人面前,喜娘道:“请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从此长长久久。”

两人各取了半只葫芦,葫芦中间用红线相连,两人凑近了些,屈臂交颈饮下。

因着距离近的缘故,兰馨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永琰身上的酒气以及混着熏香的气息。

看着兰馨羞赧的表情,永琰不禁勾唇笑了。

兰馨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错,被他笑话,便更加害羞。

将葫芦放在了托盘上,永琰坐在兰馨左侧,伸出右手抓住了兰馨的左手。

这时又有命妇上前,将永琰的右衣襟压在了兰馨的左衣襟上,又叫兰馨吃了子孙饽饽,笑问道:“生不生?”

兰馨低着头,小声回道:“生。”

喜娘笑呵呵地领着人出去了,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从前只把他当做哥哥甚至是阿玛的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夫君,兰馨不知该如何面对永琰。

永琰喝了不少酒,意志虽然清醒,但是看着兰馨的眼神迷离,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调笑:“怎么?不认得我了?”

兰馨咬着嘴唇,认真地回道:“认得,您是嘉亲王。”

永琰被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既认得,你怕什么?”

兰馨眨着眼睛,想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回道:“从前您是十五哥,如今您是夫君。妾身既认得,又…不认得。”

永琰听罢,笑意更深了,说道:“那我答应你,永远都是你的十五哥,这样,你便认得我了吧。”

兰馨抬头看着永琰,问道:“永远?有多远?”

从前承宇也和她说过永远的,可是还不是输给了现实。承宇尚且如此,更何况,深处皇家的永琰呢。

永琰思索了片刻,定定地看着兰馨,说道:“不论日后你我身份如何变化,我都是你的十五哥。宫中举步难行,女子更是如履薄冰,我答应你,此生必会护你岁月安然,静好无忧。”

兰馨看着永琰,一时愣住了,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只是玩笑的一句,却换来他如此郑重的一诺。

或许就连永琰自己都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有多认真。

永琰离她越来越近,身上的酒气熏醒了兰馨。缓过神的兰馨本能的侧过了脸,避开了永琰即将吻上来的唇。

永琰没想到她会躲开,一时竟也是愣住了。

两人距离近的可以叫兰馨感受到永琰喷洒在她脖颈的气息。

在这种情况下,兰馨是一刻也坐不住的,便想站起来,可是却忘了两人的衣襟还系在一起。

差点向后摔下时,永琰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酒清醒了许多,看着兰馨的眼神也多了些许的不解,旋即更是闪过了一丝难过。

解开了两人系在一起的衣襟,永琰站起身来,喘着粗气,说道:“我知道,叫你一时间转换身份很困难,我也不会逼你,等你接受我的那天,再说吧。”

永琰说着话,就迈步离开,兰馨喊道:“王爷!”

见永琰停住了脚步,又小声问道:“您去哪啊?”

新婚之夜,若是永琰不留宿在她这里,她定是会成为满宫的笑柄的,更何况,皇上也不会不过问此事。

永琰回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独留你一人的,你睡床上,我在炕上将就一晚就是了。”

兰馨手足无措,她不是要拒绝永琰,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

见兰馨一动不动,永琰笑道:“怎么?要冻坏你十五哥吗?还不拿床被子过来。”

他特意强调了“十五哥”,既然兰馨介意,那就慢慢来吧。

兰馨痴愣地“哦”了一声,就从床上抱了喜被来,可是藏在里面的“早生贵子”散落了一地。

她顿觉有些懊恼,这才第一天,便出了这么多她难以预料的事。

永琰看着兰馨的手忙脚乱,走上前接过了被子,说道:“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去给皇阿玛谢恩请安呢。”

兰馨熄了灯,却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