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宇一早得知了兰馨的消息,一刻都没耽误直奔恭府,恭阿拉和明雅也顾不得许多,便随他守在了兰馨旁边。
承宇拿热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给兰馨擦着手,兰馨渐渐恢复了体温,只是一直没有醒来。
永璘从回春寺再回到恭府时,天已经黑了,恭府里灯火通明,丫头小厮进进出出。
他本想进去看一眼,可是在卿颜阁外,便看见了承宇紧握着兰馨的手,放在了唇边,满眼怜惜地看着她。
虽说卿颜阁内站满了人,可是他还是一眼看见了这对璧人,承宇的目光那么炽热,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
永璘眼神暗了暗,停住了脚步,只吩咐了小桂子进去。
穿过人群,绕过了烧开水和洗毛巾的丫头小厮,小桂子找到了坐在卿颜阁正殿的恭阿拉和明雅,先是说了兰馨跪在雪中的原因,又照着永璘的吩咐说道:“我们贝勒爷亲去回春寺为兰格格求了一个药引,需以与兰格格相悦之人的心头血入药,方可保兰格格无虞。”
永璘是故意叫小桂子说要用心头血的,古人言: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他是想试探承宇对她的真心,却又隐去了他求医问药的经过。
宁武泰听罢,狠狠地拍了桌子,道:“不过一个侧福晋,竟如此跋扈!”
恭阿拉皱着眉头,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救你妹妹才是最要紧的!”
宁武泰深知有理,却还是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明雅听了小桂子的话,小心地说道:“兰馨相悦之人可不就是……”
明雅话没说完,就被恭阿拉瞪了回去。如今这庆贝勒对兰馨的心意自是不言而喻,可他若是知道兰馨心系旁人,怕也会牵连了承宇。
小桂子看着明雅欲言又止,接着说道:“恭大人不必忌讳,我们爷是都明白的,眼下兰格格性命垂危,不宜再耽搁了。”
恭阿拉和明雅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对下人说道:“去内室把表少爷叫出来。”
承宇出来后,恭阿拉将小桂子的话如实告给了承宇,又说道:“孩子,这事我们不强求,你手里若是没个分寸,兰馨不一定救的过来,还会白白搭上了你的性命。”
承宇想都没想,便说道:“我答应。”接着又悠悠地说道:“兰馨若救不过来,我要这具空皮囊又有何用?”他的眼神悠远,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
恭阿拉和明雅心下皆是震惊,之前总以为两人是小儿女的青梅竹马之情,却不料两人情根深种至此。
承宇说着就脱下了上衣,二话不说,就拿起了匕首向胸口刺去。
“慢着!”永璘在外面喊道,托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屋里,“回春寺的师傅说用其他地方的血也是可以的。”
他在门外将承宇对兰馨的情深义重听的一清二楚。他是有私心的,他甚至想过,若是承宇不在了,兰馨会不会跟了他。可承宇若真伤了自己,恐怕兰馨也会如他所言,不会独活。
屋内人都望着门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不敢相信这是往日里风流倜傥的庆贝勒。
永璘无暇理会众人的惊讶,说道:“小桂子学舌不清,师傅只说用相悦之人的血入药即可,无需心头血。”
可他还是说晚了,承宇的匕首已经刺破了皮肤,索性伤口不深,却还是流了血。
听永璘这样说,承宇又咬牙拔出了匕首,在胳膊上深深地划了下去,那不断滴落进碗中鲜血,宛若一朵朵绽开的血色妖花,不过一瞬,就溶进了黄棕色的汤药里。
承宇失血过多,又刺了心脏,虽说没有危及性命,可脸色却也是不好看的,恭阿拉忙叫了大夫给承宇包扎,又叫厨房炖了进补的药膳。
可是胳膊上的伤口还未上药止血,好怡就从内室端着药碗出来,带着哭腔说道:“格格根本喂不进去药,又怕浪费了这样好的药引,我没敢给格格使劲灌。”
承宇不顾大夫的包扎,起身径直向内室走去,接过好怡手里的药碗给兰馨喂药,却还是无用。
见状,承宇叫好怡扶起了兰馨,掐着她的嘴给她强灌了进去,没等她吐出来,承宇便将嘴贴了上去,往里面吹着气,生生叫她将药喝了下去。
反复多次,虽还是有些流了出来,可到底进药了。
恭阿拉,明雅,宁武泰,永璘和小桂子将床边围了个严实,倒也没有旁人见到这个场面,等五人反应过来后,药已经见了底。
宁武泰和明雅虽震惊,却还是关心兰馨,恭阿拉反应过来后,和小桂子一样,悄悄地望着永璘的脸色。
本就布满伤痕,沾了污泥的脸上,脸色越发的难看,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两人。
从神武门外等了一夜,从山脚一步一跪拜到山顶,他都没有觉得多冷,只是眼前这一幕,让他从头到脚瞬间冰凉了下来。
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半晌,永璘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颤着,对恭阿拉说道:“若无事,我就先回王府了。”
恭阿拉想送永璘出去,却被拦了回来,永璘紧紧地扶着小桂子。
他从昨日夜里到现在一直没有合眼,唯一的支撑就是要救兰馨,可是现在,能救她的人,不是他。
承宇的胳膊上还在淌着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兰馨鸭卵青的中衣上晕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
明雅叫了大夫来给承宇继续包扎胳膊上的伤口,这血是不能不止的。
明雅昨夜见兰馨没回来,与恭阿拉一样,一夜未眠,现下站着,竟有些眩晕。见兰馨服了药,便叫人都散去休息,只留好怡和几个丫头在一旁伺候着。
承宇本是不愿离开的,谁知恭阿拉以日后不许兰馨再见他来威胁,无奈之下,只得出去。
半夜兰馨发起了高热,口中不断呓语,好怡去院内叫来了大夫,却也惊动了承宇。
大夫给兰馨把着脉,说道:“格格把体内的热都发了出来,便是通了经脉,只等退了热,再养好了腿,便大好了。”
兰馨跪了一夜,膝盖已经是红肿不堪,更是生了冻疮,大夫说了,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日后行走都成问题。
承宇睡在后面的耳房,又挂念着兰馨,本就睡不踏实,见兰馨这个样子,索性就留了下来,坐在床边给她换着冷帕子。
好怡在一旁劝说道:“表少爷去歇着吧,您身上也有伤呢,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承宇不为所动,给兰馨浸湿了帕子,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们也在这里伺候好久了,左右我也是睡不着,便留我在这里吧。”
好怡拗不过承宇,又听大夫的话,说兰馨无大碍了,便靠在了屋内的炕上眯着。
永璘回了王府之后,便倒了下去,一病不起,除了身上的伤,更多的还是内心的千疮百孔。
海琪坐在床边,为永璘侍疾,一遍又一遍地涮着毛巾。
小桂子虽什么都不肯说,但是她心里却还是明白的,兰馨罚跪的事情,就算皇上有意压下去,可是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钮祜禄氏的族长还是她们十六房的,兰馨自入宫后,族里便一直关心着,她的事情,不用打听,都能传到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