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抉择
这三人不知最终相谈了多久，最后魏左离开师爷府的时候，脸色却是铁青的。
密室里，送走了魏左之后，莫敏一言不发。
跳动的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在斑驳砖墙上，指节叩击紫檀案几的声响在幽闭空间里格外清脆。
刘师爷垂手立在阴影中，青布袍袖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补丁，喉结上下滚动两回，终究还是咽下了已到嘴边的不解。
“柳家旧宅那边都安排好了？”莫敏忽然开口，嗓音像是被火炭燎过般沙哑。
刘师爷答道：“一切妥当，绝无遗漏。”
“那就好，这样的话，就还有退路，”他抬手揉着眉心，眼角皱纹在晦暗中愈发深重，仿佛有人用朱砂笔狠狠描过。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莫敏的嘴唇明显在微微颤抖着。
一旁的刘师爷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道：“大人，这一招棋，是不是太险了？”
听了刘师爷的询问，莫敏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险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这.......”
莫敏摆了摆手打断了刘师爷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朝里的那位大人想把皇城司揽在自己麾下，这无疑是想在陛下的眼前安一颗钉子，”他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做这马前卒，谁来做？”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破密室外的死寂。
莫敏抚摸着案上玉镇纸，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一个魏左，一个秦知守，这二人直属御前，恩宠信任的程度比之三省堂官有过之而无不及，与陛下终日不离身，几乎是形影相随，真要是能把这两人招揽过来，即便是再冒险，那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那个秦知守，本就有从龙之功，又对陛下忠心耿耿，在京城扎根的时日也久，敢打他的心思，除非是活腻歪了，倒是这个魏左，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出身低贱，又曾经受尽白眼，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这富贵荣华，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况且，做官做到他这个份上，又有谁不想为后人谋划一番？”
接连说了许多，莫敏身子向后一仰，像是有些累了一样靠在了椅子上，“人事已尽，但凭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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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魏左出了刘师爷府的时候，天空上已经微微见亮了。
来到客栈之后，魏左还没开口，随行的等待人员便迫不及待的递上了牧野加急遣人送来的书信。
“刺史府派员刺杀，已脱险，于后日赶至渔阳城。”
纸面墨迹突然扭曲成毒蛇，魏左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
上面的字数虽然不多，却看得众人不禁后背发凉。
刺史府派员刺杀......
魏左明白，这一定是出自那位别驾的手笔。
真要是按照莫敏谋划的那样，将魏左怀里的那些罪状递上去，再加上牧野等人此番的遭遇，如此一来，整条证据链就完美闭合了。
前任别驾状告张治源贪赃枉法，气急之下，张治源遣人毁堤诬告，刑部尚书从中斡旋，配合张治源将其革职查办，如今害怕事发，又丧心病狂的暗杀皇城司办案人员。
这些种种罪状加起来，诛了这位刺史大人的九族都不为过。
可真要是如此，最终受益的，却是那位莫敏莫大人。
如此一来，也就说通了为何他一直对追击柳家余孽的事情不甚上心，这摆明了是留着的一张底牌。
毕竟，从明面上来看，张治源才是导致柳家满门覆灭的罪魁祸首。
魏左长出了一口，随即吩咐道：“立刻给牧野去信，告诉他先不要来渔阳城，无论如何要先找到柳家的那个幸存者。”
“明白，”一名随从应下之后，看着自家大人有些不对劲的脸色，不禁开口问道：“指挥使，师爷府那边......”
“莫敏那边不用管，你们现在着重的去查一个人。”
“查谁？”
“幽州将军，孙落。”
在来的路上，魏左仔细看了莫敏给的名单，其中各司衙门皆有人在内，且几乎都是政界官员，可奇怪的是，这么重要的权力洗牌竟然没有一个是军队高官，这可就有些出乎魏左的预料了。
按理来讲，莫敏和他身后的人下了这样一盘大棋，是没道理不把手伸到军队之中去的。
若是能借这个机会把这位幽州将军一起拖下水，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整个幽州的军政系统都握在手里才对。
可偏偏让这位实权最盛的幽州将军在此次的旋涡中独善其身，这里面若是没有点门道，打死魏左都不信。
这般想着，魏左抬头看向眼前的几名随从，正色道：“我要他自就任以来所有的消息，包括他素日里与什么人相交密切，与那个衙门有钱财往来以及在朝中有什么关系等等所有的一切，都要查个明白。”
几人听后当即抱拳应了下来，“属下明白！”
待屏退所有人之后，魏左这才脸色阴沉的坐在了书案前。
摊开纸张，提笔蘸墨，可狼毫悬在宣纸上空迟迟未落，足足愣了有半刻钟，直到穿堂风突然掀动案头公文，雪浪纸哗啦啦翻卷着，魏左才回过神来。
“呼~~”
一口浊气吐出，魏左手中的笔尖在宣纸上缓缓写下了几个大字。
“皇城司指挥使魏左，面北而拜，恭请吾皇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