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将虽老而威更重
和韩信军团不同的是，北境军大多数都是骑兵，马背上的生活就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早已成了习惯，所以这四人几乎日夜不息，除了必要的休整之外，饿了马上吃，困了马上憩，连日的赶路终于在这一日赶到了安定城外。
作为连接阴山关的枢纽，如今的安定城早已成为了关外草原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城关前，来往人丁络绎不绝，连日来风尘仆仆的四人也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些许的归属感。
阮常何的脸上更是挂上了一些放松之后的疲态，转身笑着对几人吩咐道：“咱们先进城休整一日，养足精神之后再出发。”
刘四海听后则是一脸的亢奋，“那我可得去老王头他家的酒肆多打一些秦梅酒，喝了这么多年，就他家的味道最是纯正了。”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笑而不语，这种壮士归乡的特殊情感实在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
就在几人说笑着扬起马鞭就要进城的时候，不远处的城门前，一小卒打扮模样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上来，站定在几人马前之后，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开口道：“诸位将军长途跋涉返乡，有故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请诸位前去一叙。”
“故人？”
几人面面相觑，直到那小卒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之后，阮常何才急忙下马行跪礼迎接。
“不知是蒙大将军在此相迎，多有冒犯，还望大将军海涵。”
那特使笑着扶起阮常何，又看向其他几人，笑着回道：“蒙大将军已在城内等候多时了，诸位请随我进城吧。”
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自顾自的入了城。
方才还有些兴奋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已然是有些冷汗流了下来，但此时别无他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来到城内一处偏院，那道魁梧且熟悉的身影立时便映入了眼帘。
阮常何一步上前跪地行礼，“末将阮常何参见大将军。”
其他几人也紧随其后，拱手跪拜道:“参见大将军！”
蒙恬闻声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皮，说了句“起来吧。”
几人起身之后才看清了那张泛着苍白的脸色，刚要出言，却听到蒙恬语气不善的对着阮常何说道：“出息了啊阮常何，听说你刚升了爵位，大庶长，啧啧啧，也仅仅只是比王离的彻侯低了两个品级而已，怎么着？这么急不可耐的就想着再进一步了？”
“大将军......”
阮常何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蒙恬摆了摆手制止了下来，随后蒙恬又看向阮常何身后的袁开山、刘四海，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我听王离提起过你们，先锋营、敢死营在你们二人手上倒也没有堕了威名，昔日北征乌孙，西讨希腊，你们倒也算是一员悍将。”
毕竟是老上司，又是赫赫有名的大秦战神，能得这一句夸奖，二人自然是诚惶诚恐，赶忙抱拳道：“蒙大将军过奖了，都是末将们的职责所在。”
蒙恬却是不置可否的说道：“职责自然是一部分原因，可我还听说，你们二人如今都在老家置了房产地产，如今可是富裕的很啊，从军十余年，家产就不说了，如今都落了个什么爵位啊？少上造？还是大上造？看来陛下恩赐也应该是一部分原因吧？”
依制，大秦爵位共分二十等，无论是少上造还是大上造，都可以算得上是上等爵位了，不过这几人能做到一营主将的位置，有此封赏倒也说得过去，所以蒙恬接着说道：“本将军没有别的意思，钱财也好，地位也罢，你们拿命搏来的，那便是你们应得的，可若是有人不识好歹，想去碰一碰大秦的律法，那我告诉你们，有了这样的想法，那死期，也就不远了。”
蒙恬说完之后，阮常何终于一改唯诺的态度，从怀中掏出一封血书之后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禀大将军，此血书由我北境军十二营主将共同书写，信中写明了我军遭遇敌袭的全部过程及详情，我军被困西北不是王将军一人之过，我等不愿意让王将军一人受累，愿蒙大将军详禀陛下，我全军上下皆愿放弃此战恩赐，只盼能恢复王将军职衔，让我全军上下戴罪立功，如此，末将甘愿领罪受死，以报皇恩。”
阮常何话落，其余几人也纷纷跪地，朗声道：“敢请陛下收回成命，我等几人愿领罪伏诛。”
“好好好，”蒙恬见状，不由得长吸了口气以掩饰胸中的怒火，接过那封血书之后却并没有看一眼，转过身去低声说道：“你们出去吧!”
“大将军......”
“出去！”
蒙恬在整个北境军有着绝对的权威，这一声近乎于怒吼的喝声更是让几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末将告退！”
几人说着便要退出去，临到门边，蒙恬的话音再次响起：“嬴洛留下！”
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嬴洛，更是不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待几人退出去之后，整个院内也就只剩下了蒙恬和嬴洛两人。
“你小子......”
转过身的蒙恬看着眼前的嬴洛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想上脚踹他个几脚出出气，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找死也不是你们这样个死法，他们戎马一生，见惯了尸山血海，做事只凭一股子冲动，你呢？任着他们胡作非为不说，还敢与他们沆瀣一气，嬴氏宗族之法就交给了这些吗？”
蒙恬娶了当朝公主，自然算得上是嬴姓家人，此时出言，更像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导，可嬴洛此时倔脾气也上来了，当即回道：“陛下此事处理欠妥，身为嬴氏族人，自当规劝......”
嬴洛话还没说完，蒙恬便当即怒斥道：“你小子打的是什么算盘当我不知道吗？无非是打量着无诏进京是诛族的大罪，希望凭借着自己的宗族身份让陛下及朝臣对你网开一面，这样一来，法外开恩之下，也能为阮、袁、刘三人留条活路，对吗？”
“你啊你啊，国法当头，岂能容你这般儿戏？刚才他们在场，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怕吓着他们，可你就不动动你那脑子想想，你们此去名义上是面圣，可满朝文武怎么看？边军将士怎么看？”
嬴洛依旧不服，“我们就是面圣呈奏，希望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而已。”
“糊涂，”蒙恬总归是没忍住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面圣？在朝野看来，这根本不是面圣，这是什么？啊？这是逼宫啊。”
逼宫？
这二字一出口，嬴洛的双腿肉眼可见的软了下去。
“不是.......我们就是为了......”
“不是什么不是？王离大军被困十数日是事实，你们没有按照规定时日驰援正面战场也是事实，如今打了胜仗，就想着将功补过，还搞了个什么血书上来，这么着？威胁陛下？若是陛下不从呢？你们是不是还要发兵咸阳讨个说法？”
“我们没有这个打算.......”
“你们没有这个打算？那满朝文武会有这个想法吗？那数十万乃至近百万的边军将士会有这个想法吗？这次若是让你们上疏成功了，以后边境大军还听不听朝廷的调度了？一军主帅被免，是不是只要边军将士上个联名信，陛下就要收回成命，任你们摆布？啊？”
这一声声怒喝把嬴洛登时便震在了当场，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王离此次真的受了委屈，可雷霆雨露，莫非天恩，难不成，北境军上下就只能受得了赏赐，受不得半点委屈？还敢说什么让陛下收回成命的混账话，我告诉你，陛下的谕令便是天命，就算是有成见，那也得给我打碎了牙齿吞下去，敢露出半点血腥子，我蒙恬第一个平了你们，明白吗？”
说完这些，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蒙恬止不住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嬴洛见状赶忙上前扶住蒙恬，关心的问道：“姐夫，你没事吧？”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夫啊？”蒙恬顺了顺气的同时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随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嬴洛，你是嬴氏旁支，和公子将闾、公子高他们不一样，并非先皇子嗣，如今能有效命疆场的机会本就不容易，切莫自误，毁了前程。”
“而且你还年轻，陛下也对你寄予厚望，日后边军诸军团主帅之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要记着......”一边说着，感到体力不支的蒙恬在嬴洛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的石墩上，喘着粗气。
“你要记着，大秦军队，永远都只能姓嬴，任何时候，你都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永远站在陛下的这一边。”
“记着，是不管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