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
相国邓古看着面前一张略微坚硬泛黄、一旦沾上笔墨就变得柔软易碎的“纸”,又看了看面前几个负责制造的匠人,久久说不出话。
秦国造纸厂太过严格,他们没办法打入细作。
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周围排出的污水、进入造纸厂的原料数额等等信息,他们还是获得了大概的材料清单。
然而为什么还是造不出?
“相国,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能……”
几个匠人看到他久久没说话,一人硬着头皮站出来想要宽限点时间。
不可能秦国造得出他们造不出!
邓古摇了摇头。
他已经决定放弃这个项目了。
昨日,他去年派去秦国的一个死士回来了,这个死士在秦国潜伏了大半年,虽然没进入什么高位,但他至少打听出了一个消息:
报纸的纸张,是国师府独家供应,造纸厂和报社只是两个掩护。
邓古顿时明白,他能想到的,秦王和那个国师早就想到了……
发行量极大的报纸是国师府供应的,可他们却连这个供应点在哪都不知道,单单那一个造纸厂,就算流出了一些信息,估计也不可信了。
他让这几个匠人带着他们的人去研究别的方向。
恰好这时,管家把新一期的报纸买回来了。
手中触摸着这报纸,他心里居然有些动摇:
秦国人真这么厉害?他们造得出我们造不出?
听说那国师出仕之前连点消息都没有,要么真是仙人,要么就是闲云野鹤般的山野散人。
前者他断然不信。
后者……那就更难受了……
一个山野散人都能研究出的东西,他魏国这么久都研究不出来……
他叹着气看向报纸上的内容。
他本以为看了这么多期报纸,他已经对秦国的报纸信息免疫了,但这一次的内容,让脸色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难看。
【为了天下大同的理想,为了所有百姓的口福,为了天下人的安康,国师府决定公开所有粮食的二次加工技术……】
再往下一看。
【秦王对国师府商行出售粮食加工技术表示赞许,却也表示了深切担忧!
自古人心不可测,若民众愿意则好,就怕有商人以利诱或威逼行不法之举……
王宫内传出的内部消息,秦王曾私下里对国师和廷会表示:
不管赚钱也好、改善百姓生活也罢,若是要以百姓土地为代价,那立即停止!秦国不缺这点钱,朝廷也不应该为了好名声而致使百姓丢了田地!】
邓古拳头硬了!
不能要那好名声?
那你把那技术卖出来干什么?
明知道天下百姓吃饭都不够,又只有你们秦国掌握那些高产的主粮农种,你要真为了天下百姓好,你别光卖经济作物的种子啊,你把主粮农种也卖出来啊!
“真是当了**还想立牌坊!”邓古咬牙切齿!
虽然魏国没有和秦国一样那么强的情报能力,但作为相国,他在各地还是有些人手的。
他知道,现在魏国乃至六国许多地方的官员家中,都有商人的身影。
面对这送上门来的种子和技术、以及未来的‘钱’景,许多官员和权贵都犹豫了……
现在他们只是在这事上犹豫,别哪天秦国打过来他们也犹豫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接着往下看报纸内容,总共四页的报纸,他在第三页看到了几则秦国政策:
【遵秦王示意,廷会发文,要求各地朝廷确保耕地红线的落实……敢有违反者,不管个人还是团体一律以最重刑罚……】
【农部和商部联合发文:凡有商行想进行开荒之举,则之后开荒土地一律减免田租,所需工具采购三大行一律给予成本价支持……若有农人一起开荒,则当地应在政策允许、农种分发等事务上给予相应便利……】
“混账!”
邓古将报纸猛然往桌案上一拍,怒不可遏!
一边在自己国内大规模支持开荒,一边鼓动商人来六国捣乱,这特么还要脸吗?
忽然间。
一阵胸闷气短之感顿时出现。
下一秒,他只感觉浑身无力,倒在了椅子上。
……
当魏王知道自己的相国被秦国报纸给气倒了之后,本就因报纸信息而愤怒的他彻底忍不了了。
当即准备下令全国禁止秦国商人入境,以及不允许地方权贵和秦国人做生意。
但命令还没传出王宫,就被魏国太子拦下了。
太子拦下君王之令,这在礼制上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可看着太子送上来的消息,魏王硬是气的面红耳赤、却一言不发……
魏国内许多权贵、封君,都和许多商人在商谈土地租种和秦国农种的事,并且秦国内还传出了准备扩大西域商道、允许私人商贩去西域的消息。
私人商贩?
这个时代大部分小摊贩可能连自己所在的郡都没出去过,这些商贩能从哪来?
无非就是一些大家族的仆人。
那问题来了,在秦国给出的这个诱饵面前,各地权贵又已经和秦国人有来往,魏王这令一旦真下了,他们会遵守吗?
到时候,只怕魏王会颜面尽失。
而且他发现,许多商人自称不是秦国的,而是其他国家的……
“父王,今早有几个弟弟妹妹,来找儿臣了。”
太子又说起家事,语气却不见丝毫开心:“他们说想替儿臣分摊一下商行经营,五弟甚至还拿出了一些秦国水果,说他想借一个庄园种植。”
太子手下有一个商行,是负责去秦国采买一些物品专供魏王一家享乐的。
可现在,这个被魏王交给他锻炼的商行,这个在以前甚至都不能明着说的商行,居然被一堆王室子弟追捧?
他们或许并没有想和太子争位的心思,只是想着能多享一点乐。
但这依然让魏王很伤心。
他的一些孩子,居然到现在都看不懂秦国的战略,只顾着自己享乐……
“你违反宫廷制度,罚你闭门思过三天。”魏王对着太子说了句。
太子拱手应下。
至于该如何应对、对王室子弟的处理结果?
他没听到。
或许是因为魏王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