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慢且悠长,首都的新闻话题,比那戏曲的变脸把戏,换得还要快些。
一鬓发微白的中年男人拎着颇为昂贵的专业渔具,独自走在海港的码头上,略有些灼热的阳光,把一望无际的海岸照得波光粼粼,成群结队的海鸥于远处整齐划一地扑腾而下,刁起扑腾着的肥美海鱼,呜咽而去。
男人站立看了一小会,拉了拉帽檐,啧啧感叹道:“真是海钓的好天气……”
他一路沿着游艇码头往前,码头上不少人似是与他相熟,颇为尊敬地与他打着招呼。他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便迅速避开人群,攀上早已系在码头等待的豪华游艇。
“出发吧!”他一上游艇,朝甲板上正忙碌着的船长喊了一声,便一头钻进了各种奢侈设备一应俱全的观光船舱。
塞满名酒与雪茄的小冰箱,高清投影的娱乐屏,他安逸地靠在真皮的沙发上,目光惬意地望着窗外逐渐后退的海岸线。
船,开了……
……
碧海连天的无垠远景,伴随着海涛阵阵,唯独美中不足的,便是天气稍热了些,又再行驶了一段,他便稍有些熬不住,打开小冰箱随便挑了瓶威士忌,又取了些冰块,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惬意畅快的一口,让他整个人都渐而放松下来。
今天,可得抓条大鱼!
他如此想着,正欲再赏美景,却觉得眼皮一阵沉重……
……
咸湿的海风拂过,带来阵阵略显凉意的潮气,两鬓微白的中年男人缓缓转醒,稍有些迷蒙地摸了摸发胀的小脑。
这是在哪……
天,怎么有些黑了?
他缓缓坐起身子,皱眉瞅了眼游艇外陌生的环境。
自己竟然睡着了?!
他稍有些无语和烦躁,扯着嗓门朝船舱上喊了一声,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这船长在搞什么呢?!”他不悦地咒骂了几声,从游艇的观光船舱中走了出来,却见本应在二楼驾驶舱中掌舵的船长,此刻正惬意地靠在甲板上,架着海钓渔具钓鱼。
“干什么呢?!”中年男人一阵怒火上涌,再一见到那头戴渔夫帽的船长,竟然还用的是他的名贵渔具,更是一顿火冒三丈。
“和你说话呢!这是什么地方?到钓点怎么不叫醒我?!”中年男人踢了一脚那船长坐的靠椅,愤怒地摸着口袋的手机,想把游艇管理处的负责人狠狠骂一顿,质问一番怎么给他这个大雇主,安排了个这么不懂规矩的船长。
这一摸,他骤然慌了神。
他不断摸索着衣服口袋,连口袋内胆都翻了出来,也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
一阵脊背发凉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语气瞬间多了几分怯懦。
“你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
头戴渔夫帽的船长避而不答,只是指了指远处深深垂下的钓竿,一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一边奋力地收着渔线。
中年男人眼神晦暗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不停的扫视在周围,见游艇所停的位置孤寂荒凉,一眼望去都看不到一只船,连岸边都瞧不见影子。
在公海吗?还是哪个荒无人烟的海域?
他咽了口口水,忐忑地朝二楼驾驶舱缓缓挪动。
“好大一条鱼!”
那船长惊叹一声,费了好大气力才终是将鱼钩收了回来,拽上一条肥美的马头鱼。
“啧啧啧,别说!这海钓我也是头回体验,还真不错!”那船夫表情藏于深深的帽檐之下,看不明朗,只能瞧见他啧啧惊叹地抱着那马头鱼,像是欣赏什么艺术品似的摸来摸去。
“哎呦?还真能钓上来?”二楼的驾驶舱处传来一阵极度嘶哑的声音。
“我就说能钓上来吧,你还不信?”船夫语气颇为自得,把那胖嘟嘟的马头鱼抱在手上,朝二楼的驾驶舱处显摆了一番。
还准备退至驾驶舱的中年男人,此刻算是收了心思,面露惊恐地抬头看着头戴鸟兽面具的黑衣怪人。
“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中年男人的语气有几分歇斯底里。
打扮宛若怪鸟的黑衣人并未应答,只是死死盯着中年男人,还是那船夫主动活跃气氛道:“您这话问的,也才没几年不见,就一点认不出我了?”
中年男人背靠在船舱上,目光一直在四处寻找着防身之物,拖延时间道:“什么几年不见!我从来就没见过你!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
中年男人找了半天,除了观光舱的几个酒瓶,可以防身的东西是一样都没有找到。
船夫颇为费力地将马头鱼放至水桶中,才缓缓摘下渔夫帽,朝中年男人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被道出真名的中年男人,眼眸中的惊恐愈发挥之不去,望着面前容貌极为陌生,皮肤黝黑的船长,怎么想都回忆不起来这人是谁。
“呀!忘了……”那船长懊恼地一拍大腿,转而开始用手在脸上抹了半天,边抹边嘀咕道,“雪琪这技术,果然还是比小南的好些……”
很快,经常出海的渔民才有的黝黑肤色,倏地就变得白皙起来。
一同发生变化的,还有中年男人不断放大的惊悚瞳孔。
“怎么会是你?!你……”中年男人依旧没有缓过神来,口中不断絮语念叨着。
“嘿嘿……”林奕坦然地笑着,随意道,“我入狱那么久,您也不知道来探望探望我……这不,我只能主动来探望探望您了。”
中年男人震惊之际,原本立于二楼的“黑色怪鸟”也缓缓走至甲板。
“我……不知你还认不认识?”黑色怪鸟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宛如烧化了的蜡像般恐怖的脸。
中年男人被地狱一般的惊悚相貌惊得连连后退,死死抵在船舱上,小腿都有些吓的打颤。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不过嘛,一个武夫的名字,想来你也不会记得。”贺枭语气嘶哑冷冽的像一把锯口的冰刀。
林奕摇头,对后面的对话,已然没了什么兴趣,最后轻蔑地瞥了那中年男人一眼,便淡淡道:“贺枭,我的承诺,已经完成。剩下的……该你们兑现了。”
贺枭不语,只是指了指极远处,正破浪驶来另一艘游艇。
林奕眼眸动了动,双手插在口袋中,于稍有些凉意的傍晚海风中,遥遥看向来船。
她,会在吗?
“贺枭……贺枭……”表情早有几分呆滞的中年男人嘴里念叨回忆着,已然想明白了一切,更加绝望地瘫坐下来。
竟然是鹧鸪?
竟然是鹧鸪!
他们还是追来了……还是追来了……
漫长的等待中,林奕无暇去听贺枭在用什么样的语言恐吓着中年男人,只是久久地伫立在甲板上,等待着另一艘游艇的靠近。
复仇,他早已经经历过一次……
一瞬的酣畅淋漓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虚无与迷茫。
他,无心再看。
来船停下,绳锚绑起,林奕终是望见了来船上的数人——坐在轮椅上的夏昭勋,身侧的洛清溪,驾驶舱里忙碌着的贺家兄弟,还有一直站在甲板上,目光不善的沈樵。
而她,似是不在。
“倒是会逃。”林奕苦笑一声,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