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一个人坐在家里,目光不断关注在手心把玩的U盘上。
这是昨日,他去见牧会长时,借助公文包裂缝里的微型摄像头记录的。视角位置,将他与牧会长的谈话全部原原本本的记录了进去,包括那些肮脏的交换。
画面和声音都极度清晰,技术支持都是倪大师的手笔。只要再等待案件移交,档案修改后,这便是一份铁证,足以逼得首相退选的铁证。
只是这铁证,也会一起毁了他。
毕竟若是谈话的画面中,自己没有被录进去,首相第一时刻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自我镜头的出现,再加上婉玉特地帮他安排的苦肉戏,两者相结合,怕是才能较好的骗过首相。
毕竟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人愿意自己毁了自己,首相再怎么猜,也只能猜测是被人下了套。
迷你小巧的U盘,像一个旋涡,不断吸引着他的目光。
好像一切的开始,也是一个匿名信封中的小U盘,没想到有一天,又会以同样的方式结束。
只是苦了婉玉……
她昨夜心力交瘁的哭了许久,怎么都不愿与他分别……
可林奕不想冒这个险,毕竟首相势大,就算退选,也有一万种办法报复他的妻子和孩子。能瞒过首相之眼的方法,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
野心家的自毁前程——最反常理的,也是最没动机的行为。
而夏初霁那个疯女人,还在等着他将这份证据交给她,由鹧鸪来暗中揭露。
殊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计划过。
毕竟他是幕僚团中的唯一新人,又是他负责处理的事出了问题,只要首相发觉检举信息的来源,必然会猜到鹧鸪与他的关系。
“老公,就算一切进展顺利,你能成功被认定为自首,依旧可能被判一年以上。”婉玉凄怨的话语犹在耳畔。
一年也好……
两年也罢……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米耶成为鹧鸪的帮凶之时,就做好了赎罪的准备。
“猎影”与“逐暗”行动,是为一切罪恶的终结,也是为了给鹧鸪的赎罪。
而这一个U盘交出后带来的惩罚,才是自己的赎罪。
思索间,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是宁叔来了?
他快步打开房门,见门口站着的,除了宁叔,还有宁晴与另一位中介打扮的妇女。
“小林,这位就是当初帮我们宁氏在首都找办公楼的中介,特地给你带过来了。”宁叔语气感慨,目光不断审视着林奕,只觉得他越来越成熟稳重了,每次再见,这种感觉都愈发强烈。
林奕目光掠过表情稍些促狭的宁晴,与那中介打了个招呼。
“林署长是想找一个独立些的小楼是吧?”中介态度很是尊敬,没想到她也有一日能见到新闻里的大人物,连连鞠了几躬。
林奕和蔼笑笑。
“嗯,是的。面积不要太大,私密性要好,租来当做侦探事务所。”林奕简单穿上运动鞋,与他们一同出门,并未与往日一般,整理的西装革履,而是随性搭配着t恤与运动外套。
“好呀,我这边提前准备了不少房源,都带您去走一趟。”中介准备的极为充分,每个房源还提前联系过了一次。
宁晴的美眸一直定定落于他的身上,心里的情绪万般复杂。
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就在这么短短一晃的两年中。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失落感,若不是她和赵家姐弟俩,一直帮忙在暗中做些反向跟踪,怕是林奕和她几乎就断了联系。
每当偶尔与他相见,却总觉得他的眼眸,深邃的像没有光的深海,不似当初那般阳光单纯,却又有着致命的魅力,吸引着她。
……
漫长的房源走访,费了几乎整整一天时间,林奕也没有挑中特别合适的。
要么就是价格奇高,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算,就算未来事务所开起来,怕是盈利过生活都很困难。
要么就是位置太偏,委托人就算开着车,都要费好一番功夫寻找。
要么就是已有装修,不接受拆除重装……
看得林奕也有些心力憔悴,暗自苦笑道:“看来首都置业,确实有些困难。”
宁肖其实一路都在想,为什么林奕现在要找独栋小楼,还要找能装修的。
“小林……”宁肖犹豫了好一番,还是问出了口,不解道,“你现在在国安署的家属院住的不是挺好,那里地段也不错,很方便,现在租小楼做事务所,是不是有些浪费?好像你在任职期间,还不能从事企业类经营……”
这种回避原则,身为商场老将的宁肖自然门清。
林奕随意浅笑着,解释道:“就是想把父亲的侦探事务所,开到首都来,万一哪天心累了,不想在国安署继续工作了,也能有个谋生的地方。”
宁肖听的一怔,神情紧张的关心道:“怎么?最近太忙了,心情不好?还是和民主党那帮人相处的不太好?”
宁晴也是眉梢微蹙,稍有些忧虑地看向林奕。
他不是事业正顺,高歌猛进之时?
媒体现在到处都在传,说若是这次竞选民主党大获全胜,那林奕就可能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幕僚成员,落职首都警察总署,专项负责犯罪大案的督办。
可谓是声名鹊起,言论鼎盛之时,为何突然会说这样的话。
一种莫名的不安与担忧浮上心头。
她目光悄然关注着林奕云淡风轻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他,看不懂,他的目光,究竟在关注着何方。
宁肖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建议道:“首都的独栋小楼,价格确实太贵。正好宁氏在首都租的写字楼,旁边有一栋小裙楼,就是建面大了些,上下有四层。小林你若是不建议,可以把那个小裙楼装一装,改成林奕侦探事务所的招牌。”
他说完还打开手机,把那小裙楼的照片给林奕看了看。
确实私密性较好,交通还便利,除了面积是预想的两倍大,做侦探事务所有些浪费以外,其他当真是完美。
林奕闻言也有些意动,不好意思道:“这可以吗?会不会不方便……毕竟那个楼等你们后面业务铺开了,应该也能用得上吧。”
宁肖拍了拍他的肩膀,稍有些责备道:“那么客气干嘛,以后需要用,以后再租旁边的写字楼呗。”
林奕感激地朝宁叔点了点头,应下道:“那也行,到时候租金我会自己来付。”
“哎呀……还提租金干嘛?我们俩谁跟谁……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宁叔早就把林奕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哪会和他谈这些物质的东西。
更何况,宁氏如今发展顺风顺水,还在首都逐渐站稳了脚跟,其中都离不开林奕的帮助。
若不是他已有公开职务在身,宁肖是真想分一部分股份给他,每年拿拿分红,也是非常可观的数字。
宁晴则心里乐开了花。
若是林奕以后经常去事务所的话,岂不是常常能见到他!
父亲简直是个天才!她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给父亲竖一个大拇指。
林奕见宁叔坚持,便也不再过多纠结,还是先找一个地方,落定下来。
毕竟装修加上其他杂事,事务所也要折腾一年才能开业。
也许能把这段时间,充分利用上。
一天的辛苦,没想到最后定下的,却是一个近在眼前的地方。
宁晴回去的一路心情都极好,没再细细深思林奕之前的话,而是满脑子都在考虑,要不要把洛桑的总部也牵过来,把首都的业务当做以后发展的核心。
宁肖看着蹦蹦跳跳的女儿,也晓得她心里的小心思,稍有些提醒意味的给她浇了浇冷水。
宁晴却努了努嘴,一点没有把父亲的话听进去。
叶南絮那小丫头都能在他身边,为什么她不行?她又不是不能生……
直到分别之时,宁肖上了车,宁晴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站在他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奕知道她有话说,便主动开了口。
“谢谢你了,早些回去吧,宁叔在等你。”
宁晴一听这疏离的话语,刚刚的兴奋劲瞬间浇灭了一大半,倏地鼻尖一酸道:“我就想和你多说说话……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的错误,我是真的知错了……”
她吸着鼻子,眼眶也有些泛红。
懊悔,她懊悔了整整两年,林奕都没有回到他的身边,反而却被别的女人抢走,还有了家庭和孩子,她是一直难受在心里。
“宁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林奕坦然的摇了摇头,缓缓道,“命运与选择,就像在浓雾弥漫的密林中探路,只不过年少时的我们,都迷路了……”
宁晴听的胸口满是苦楚,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回忆里,林奕系着围裙,握着汤勺,为晚归的她开门时的画面,不断涌上心头。
那时的他,温柔体贴,像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现在的他,成熟稳重,举止投足间,都有着上位者的姿态。
两副面孔,两副情态,缓缓于她眼中重合,却又分开。
她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泪水早已止不住的落下。
原来,比分手与错过更可怕的,是初恋,便遇到了最正确的人,却用愚蠢与无知,肆无忌惮的彼此伤害。
直到陌路,直到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