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林只在古镜川边缘,下山不过几十里路程,他们坐着马车,绕了一个圈圈出山,最先从西河村那边山口出来。
杨乾带着小九先下车,顾振帮小九解了禁术。
因着之前的那个玉如意下聘一事,杨乾这一路上都黑着个脸,没跟顾振说过一个字。
此时才冷冰冰的丢了一句:“我妹妹我自己会来照顾,不用你烂好心。”
骂的顾振莫名其妙。
村口有一小队士兵防守,白英跟士兵打过招呼,几人继续往西犁村走。
顾振跟张恒换了位子,跟张三木坐前边赶车。
张三木知道他要问什么,小心翼翼的先自己交代了。
“其实我之前骗了你,我来接祭童也就是今年的事,但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些事都千真万确。”
“我家人要养,还都要用的好东西,这些年我为了买到这些药材,不惜一切手段,坑蒙拐骗的事全都做了,杀人放火抢东西也都做过,只为了养那几个魂魄。”
“我这种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我的家人,我不能抛弃他们,这是我唯一的信念。”
说到这里张三木叹息一声,情绪有些稳定下来。
“玲珑界里面有好东西,但我始终找不到进去的路,前些时候北川城里不是闹了一回妖龙,正好我那天也在街上看花车……”
张三木说他看见那个黑衣人跟妖龙打架,还看见黑衣人把祭童抓走,另外还抓走了前来阻拦的一个年轻人,好像是赫连家的小公子赫连千城。
他胆子大,悄悄的跟在黑衣人后面,看见黑衣人进了地下室,而那条妖龙在街道上到处翻找。
直到北川军出来杀妖龙,那条妖龙便飞走了。
他守在地下室入口,原本想进去看看,但又怕这黑衣人在下面把他杀了,便不敢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忽然那黑衣人提着祭童的衣服从地下室钻出来。
他看的清清楚楚,那祭童被打的浑身是伤,一身都是血,黑衣人命令那祭童自己走着回去。
出于好奇,他跟在祭童后面,看见那小子走出去一段路后便昏倒在地上,被北川军士兵捡了回去。
当时他赶快折回去,觉着不对劲便大着胆子进了地下室,但里面没有人,只有地上一滩滩污血。
张三木保证那黑衣人只把祭童放出来,赫连千城还在他手里,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妖龙大闹北川城那日的事提起来顾振尤有余悸。
天渊叛徒五行跟黑衣人合谋,一个图他元神,一个图他圣骨。
两位元婴级别的大佬联手,连黑山在侧都救不了,才会人前显出妖形。
黑山一开始来救他,但后来转而去救肉身,可以想见这至尊圣骨的重要性,比他一个魂体重要多了。
那时顾振以为自救无力,圣骨必失,及至后来他元神回体,圣骨还在肉身上,说实话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我从地下室出来后,便有一个一身黑袍的华贵青年站在外面,长相气质都非常出众。”
“青年问我看见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怕这个人,就实话实说,他说那被打伤的祭童是他弟弟,问我帮他送些药给他弟弟。”
“晚上我去送药,但祭童周围有很多人,这药便没有送出去。”
“青年又来,便说要不让我把他弟弟带进玲珑界,里面自然有人会给他弟弟送药。”
“我一听能进玲珑界,自然求之不得,一口便答应下来。”
“青年还笑着问我,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人,你也不怕我把你杀了?”
“我告诉他,我多活了这二十多年,只有一个信念便是为我的家人活,若我身死也只不过是跟家人团聚,有何好怕?”
“青年看了我拿出来的木偶,神情异样说,其实他也是为一个人活着。”
“我还大着胆子问他,你是不是为你弟弟活着,但他没有回答我,只告诉我,他叫黑山。”
张三木讲完这些,扭头对顾振道:“北川人都在背后骂黑山神君,说他伪山神之名,作恶多端,残害了北川达千年之久,但我跟黑山只接触过这一次,我觉着黑山重情重义,即便是妖也是个有心的好妖。”
“莽山的妖杀北夷坏人,帮着北川守护边防重地,没有莽山的妖,北川哪能守住这千年之久?”
这句感慨不知道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顾振心头酸酸的。
张三木再说:“北夷过境,首当其冲便是妖在前头,妖除尽了,躲在后面的人族哪里还能有妖的本事来御敌?”
“所以王爷守这北川三百年……”白英插口道,“莽山的妖怎么杀都杀不尽,其实是王爷也深知莽山不能无妖这个道理。”
“莽山无妖,北川就失了天然的第一道防线,而这背后的第二道防线,却就是我们王爷。”张恒接口道。
顾振心头倏然一惊。
是了,仙崖谷,祭童送祭达三百多年,梁其佑在这时卖血奴三千,而赵王李令,牵制十几个游牧部落联姻,用三千农奴来戏耍。
这些事,里面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勾连?
梁其佑从安阳卖出去三千血奴,乌龙镇的空城,驿站方圆几十里无有一个元魂。
可以说安阳外围,已经被人为清场,为这安阳三千血奴腾出了祭炼场。
此时的安阳,根本就是一尊大瓮,等着入彀之人。
如此一想,更是心惊。
“这个入彀之人……便是李牧!”
顾振猛然间一把勒住缰绳,脱口喊出来,“李牧死,北川第二道防线溃,只剩下的第一道防线,莽山的妖如何还有后援?”
“快调头,我们前去安阳把李牧拦回来,他不能去。”
马车上的人全都惊住,白英急道:“顾振,你说什么胡话?你怎么能咒我们王爷?”
“事情紧急,以后我再跟你详述,但有人要在安阳害你们王爷,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几个都连忙从马车里面钻出来。
王力急忙问:“顾振,你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恒也道:“王爷刚刚才跟我们分开,他就是怕你出事,才让你回来,可你怎么又说是王爷有危险?”
反倒白英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顾振吩咐张三木掉头回去,张三木倒是一句话不问,直接就掉头。
王力赶快抢上前来拉住缰绳,“顾振,前边要到西犁村了,你要不先回家去看一眼,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振心头一动,手按在王力肩膀上,俯下了头在他耳朵边。
王力以为他要跟自己耳语什么话,便侧过了头,蓦然顾振把他朝后面一推开。
张三木一鞭打马,车子就窜出去。
张恒在后面气急败坏的追赶,一叠声骂道:“你小子要去救人也该带上我们几个,我们,可也是王爷的下属。”
白英跑的最快,从后面一跃钻进马车,等王力想起来追赶,他和张恒都没有追上。
但忽然间前边堵过来一彪人,全都是骑着马匹的士兵,手执武器把窄窄的小路完全堵住。
张三木一勒缰绳,定睛一看,中间一员虎将,膀大腰圆的,气势逼人。
“北川军的将士!”
他正思忖要不要下车见礼,忽然那虎将手中鞭子朝他们一指,叱喝出声。
“血婴案的重犯在逃,这几个贼子全部给我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