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开皇给李厚山暗中留后,其实他作为当时的镇妖司司正,是有听到一些消息的。
但李厚山一案死的人太多,即便听见其留了后,顾振也有意放水。
杀人是开皇下的命令,留后也是开皇私下所为。
不管当时这个做法是否是良心发现,毕竟李厚山案值得推敲的地方还有很多。
顾振当时自顾不暇,也有了勇退之心,想要给李厚山详查翻案的话,只怕自己也会牵扯进去尸骨无存。
权衡后顾振放开了手,也借着这个机会以身体抱恙为由请辞。
开皇忌惮的当时两大权臣,一个全族诛杀,另一个主动交权,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同意。
就这样顺水推舟的,顾振全身而退,保住了镇妖司,自己也立即闭关,不给开皇后悔的机会。
哪怕开皇的刀子悬在梁上随时准备着砍下来,顾振这一躲便永远退出了权力争夺,不问世事。
千年已过,前尘往事都以为随风而去的时候,玉猫却在这时告诉他,李厚山的后人,居然绕过千年,再一次牵丝搭线的跟他纠缠在一起。
李牧是李厚山的后人。
李牧是白家唯一一位子嗣。
所以李厚山的后人当年是改了白姓,以皇亲国戚身份前来北川。
因为李牧,顾振私下查过白家的根底。
白氏是宫中一位妃子的姓氏,北川的白家据说便是这位白妃的亲戚,因为一些原因北迁,落户北川后,一度是寒门,白家子嗣考取功名后在北川任职,一代代的传了下来。
到了李牧母妃这一代,白家已经是北川城炙手可热的豪门大户,白家有多名子孙为官,权势滔天。
之前查到这些资料时,顾振还猜测白家被屠是因为权力太大,天家怕白家拥兵独大,自成一王。
但现在仔细一想,如果白家本来就是李厚山的后代子孙,那白家被屠的真相就深不可测。
假设白氏是借着圣上北游,故意的用些不光彩手段,让本家子嗣进宫。
那么白妃怀上龙种就是一个意外,白妃当时接近圣上也许有弑君的嫌疑。
这样一来,随后的白氏被灭全族就完全说得过去。
而作为这个意外之喜,拥有了皇室血脉的小皇子李牧,自然只能接回宫去。
所以这才是李牧不受皇宠最直接的原因。
天家网开一面,当初给李厚山留了后人,改了姓氏,但改姓的这个李家后代依然不安分,天家自然可以再砍第二刀。
这个改姓的李家后代在第二次屠刀下,依然留下一个余孽,李牧!
所以李牧哪怕再优秀也不会得到重用,他最好的结局便是安安分分的老死一隅,如果可能,连子嗣都不要留,永远让天家放心。
想通了这一层,顾振为李牧感到惋惜。
哪怕稍稍的错一下位,哪怕他是宫女所生,对他来说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玉猫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祂自己的见解。
“我从别处打听到的另外一些事,也不知道真假,但我听了也觉着跟白家被灭有直接关系。”
“第一种说法,说李牧出生时天有异象,术士断言北方有真龙现世,天家挥刀便因的这个真龙说法。”
顾振心头微微一惊,李牧本是皇室血统,若李牧夺嫡,那还真应了这个真龙的说法。
“第二种说法,是说有修真大能看上李牧的修炼资质,但白家本是大户,李牧注定红尘羁绊太重,这个修真大能便用些手段斩断了他的尘缘。”
“我觉着第二种说法更靠谱些。”玉猫挠挠头。
“修真不就要的断情绝爱,那李牧不是后来十二岁便结了丹,顾清风十七岁结丹惊为天人,这李牧十二岁结丹,简直就是妖孽逆天。”
顾振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说着李牧,把顾清风也给扯出来了。”
笑着笑着却又叹了气,“顾清风已死,一个死人,不提他。”
忽然玉猫飞到他跟前,绕了个圈圈。
顾振思绪收回来,见玉猫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不觉有些心虚。
“怎么?前面没路了?”
他故意的往前边下巴一抬示意,“前边带路。”
玉猫深色狐疑,“你老实说,是不是……”
顾振以为他窥透了自己身份,怕他就这样把顾清风三个字说出来,立即手上一团水捏出来。
手往头顶一递,一团水光倏然成幕从天而落,往四周淋成一个巨大的水罩。
玉猫惊讶的看着水罩,有些不安。
“你要干什么?”
顾振微微露笑道:“其实你主人有些事没有告诉你,他和我相交时久,有些事,我比你了解他。”
“什么意思?”玉猫没听懂,谨慎起来,悄悄的朝着后面退开一些。
“黑山有一个小法术,利用魂草破开一个小世界的一角设成小结界,前两天他对我用过一次,被我给破了。”
玉猫脸色剧变飞速后退。
顾振手上拉着连接水罩的一条细绳,笑吟吟道:“所以他教你的,你学的不好,我早就看出来了。”
手上用力一扯,只见水罩扯着一层透明膜从地拔起,须臾收作一团入了顾振手。
而四周的山壁小路村庄完全不见了,变成灰蒙蒙一团。
顾振手上再一扯,又一层灰色膜从四周撕开,依然是从地拔起的样子,入了顾振手。
四周便再灰暗下来。
“所以你现在的主人……是妖王黑山。”
顾振第三次一扯,玉猫急忙喊:“别……”
只见暗光从四面八方往中心折叠,飞快的入了顾振手。
随着冷风从四面八方袭到身上,一个晃神,四周都是无边的黑暗笼罩。
山风呼啸,细碎的雪花往头脸身上飘落下来,冷峭的风呼呼的刮响。
有一个磁性低沉的男声道:“终于出来了。”
那声音里掩藏不住的惊喜。
玉猫眨巴眼睛适应黑暗,一股凌冽的杀气从背后刺过来,祂急速转身。
空旷的山谷中,一个巨大的九层高台,顾振就站在高台正中。
前边三丈距离,一个身穿月白袍的年轻公子,带着一身劲装的仆从,正是李牧和他的贴身侍卫白英。
另外一边,木讷的站着杨乾背着小九,旁边是王力和张恒。
王力先笑出来,抢上前两步喊:“顾振!你终于从玲珑界出来了。”
顾振仰头看了半空一眼,从张三木驾着马车接他进玲珑界,到现在他从魔界的尤生门返回人界,最少也是三个时辰,将近半天时间。
按照人界的时间来算,这个时候应该是寅时末,天快要亮了。
但顾振随即掐了手指,九转山河贝里面的时间跟外界不同,玉猫再用法术封锁了时空,抽走他在魔界的时间,实际上顾振只在玲珑界停留这不到一个时辰。
所以现在他出来了,祭坛上的时间还是子时。
王力走到他跟前,赶快伸手往他身上捏了两把,“还顺利吧?”
“我没事。”顾振对王力点头示意,眼睛看在李牧身上。
李牧走的慢,眼睛在玉猫身上瞟来瞟去。
刚才还对李牧高谈阔论,一个转眼李牧就站在背后这种心虚……吓的玉猫赶快往顾振背后躲,把身体尽量变小躲得从前边看不见。
别的不说,这李牧可是元婴大佬,要收他一只小妖捏捏手指的事。
玉猫急促的脑袋顶着顾振背部,小声道:“你不会卸磨杀驴吧?我可是带你进魔界取宝的有功之臣。”
顾振传音给玉猫,戏谑笑道:“之前耀武扬威的,怎么见了李牧就怂了?你该不会偷了他什么宝贝,来我跟前炫耀?”
“我只拿了一小样。”玉猫还挺诚实。
顾振都惊讶的想转头看看这小猫脸上表情。
“能啊?连李牧的东西你都敢偷?是什么?拿出来?”
玉猫脑袋再碰碰顾振背部,“就是一块引魂玉,有这东西,我跟你才能进无相之地,躲过那些噬魂。”
“引魂玉!”顾振眼眸一转,忽然想到了一物,“是李牧身上那块玉佩?”
玉猫把玉佩悄悄往他胳膊下面塞过来,“你帮我求求情,东西我还了。”
“你还理直气壮的。”顾振都气笑了。
拿了玉佩在手,冰冰凉的白玉在黑暗中发出来一小丝荧光。
李牧脸上一僵,从身上取出来那块假玉佩,再看看顾振手上这块真的,哭笑不得。
“这东西……要不你还是收回去?”顾振把玉佩递给李牧。
李牧把假玉佩一丢,目光闪烁道:“送出去的东西,你不要就扔了。”
顾振也不客气把玉佩一收,直接问李牧,“张三木人呢?”
白英在边上答他的话说:“这工匠有些本事,王爷征用了。”
顾振心知张三木会制木偶,李牧看重的是他的手艺。
“他给我讲了他的经历,这人重情,若是善加利用倒是个人才。”
李牧问他:“那你呢,你愿不愿意来助我?”
不等顾振回答,李牧示意他背后,“这小妖有些手段,要不给我解解闷子。”
顾振蓦然间想到些事,便笑起来道:“你身边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这个使女给你倒是合适。”
他手往后边一把将玉猫抓到前边来,笑着再说:“开了年,猫儿发春,我这小孩不适合养,给你!”
玉猫只道他报先前自己勾引之仇,破口大骂,却被顾振丢了过去,被李牧单手就捏住脖子抱在怀里。
李牧意味深长的看着玉猫蓝茵茵眼珠,呲牙逆毛的样,不悦道:“怎么?你也学会往我身边埋人了?”
白英瞪着顾振,气道:“姓顾的你给我们王爷送女,你什么意思?”
顾振眼睛瞪回去道:“送女人还会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解闷的。”
白英还要再说,李牧把玉猫抱在怀里,抚着柔软毛发笑起来道:“我府上都是大老爷们,添个使女调节一下气氛也不错。”
白英没想到自家王爷会说出这种话,急忙道:“王爷,这女妖不能带回去。”
顾振反唇讥道:“不带回王府,难道让我一个小孩带回村子里去,天天晚上出来吃人不成?”
边上王力和张恒都忍俊不禁,偷偷扭过了头笑。
只有杨乾背着小九,傻里傻气的问,“你们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