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虽然没听懂“小说”是什么东西,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姑娘,还真是特别。
苏无名掀开裹着尸体的红布,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入眼是一位穿着鲜红嫁衣的年轻女子,凤冠霞帔,本该是人生中最明艳动人的时刻,此刻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心跳如擂鼓般,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腔。饶是初婳平日里胆子再大,到底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眼前这具穿着鲜红嫁衣的冰冷尸体,还是让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盛世繁华如画,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初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胃里翻涌的酸水。二十一世纪的太平盛世,哪见过这阵仗?平时看的刑侦剧再血腥,也不及眼前这具真实的尸体带来的冲击。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小本子,假装在记录,实则根本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满脑子都是那身刺眼的红。
苏无名发现初婳脸色不对,她的小脸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拿着小本子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尸体。
他心头一紧,莫非是吓着了?
“初婳姑娘?”苏无名关切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初婳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就是……这味道有点重。”
苏无名了然,这脂粉香的确浓烈刺鼻,何况还混杂着血腥味,一般女子闻到都会不适。他从袖中掏出一块绣着青竹的帕子递给初婳:“姑娘,擦擦汗吧。”
初婳接过帕子,一股淡淡的竹香萦绕鼻尖,很好闻,冲淡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脂粉味。这帕子显然是苏无名贴身之物,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温润气息。初婳心中一暖,暗道:这老古董,还挺会照顾人。
她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然后将帕子攥在手里,小声道:“谢谢苏大人。”
苏无名见她脸色稍缓,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查验尸体。
苏无名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转过来,初婳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女尸的脸上,赫然扣着一张面具!
面具泛着诡异的青光,方口阔鼻,眉眼细长,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阴森可怖。
初婳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紧了苏无名的衣袖,指节泛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比方才的血腥味和脂粉香更让她难以承受。
她毕竟是个现代人,鬼怪小说看得再多,也不及亲眼见到这等诡异之物来得震撼。
苏无名察觉到初婳的异样,侧头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道:“初婳姑娘,可是被吓到了?”
初婳触电般地松开他的衣袖,干咳两声,故作镇定地说道:“没,没有,就是这面具……有点出乎意料。”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面具,又迅速移开视线,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苏无名见她强装镇定的小模样,心中暗笑,这姑娘,还真是外强中干。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初婳的肩膀,温声安慰道:“莫怕,不过是死物罢了。”
他的语气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拂过初婳的心田,竟让她莫名地安心了几分。
“谁怕了?我只是……好奇。” 初婳嘴硬道,努力维持着自己“胆大包天”的形象。她悄悄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歹也是写推理小说的,怎么能被一个面具吓倒?
苏无名也不戳穿她,转而仔细观察起那面具来。他伸手轻轻触碰面具的边缘,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
“这是方相……”苏无名摩挲着面具光滑的表面,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是用于丧葬的器物,通常以玉石、金银、青铜等材质制成,覆盖于死者面部。其样式多为神鬼之状,以震慑邪祟,保佑亡魂安宁。”
初婳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玩意儿看着这么诡异,居然还有这说法?她壮着胆子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面具。青铜的质地泛着幽幽冷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初婳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故作轻松地问道:“那这张方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她偷偷又瞄了一眼那面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她头皮发麻。“方相原为殷纣王殿前大将,出征时的先锋,后被传说演化为丧葬驱鬼时的开路神,按大唐礼制,四品官员之上方可使用,寻常百姓不可擅用。”
初婳把她的小本本翻开新的一页,笔尖飞快地在纸上滑动,嘴里还念念有词:“方相,丧葬用品,四品官以上才能用,青铜材质,神鬼模样,震慑邪祟……”
她一边记,一边时不时抬头瞄一眼那面具,仿佛生怕它突然活过来似的。
苏无名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却又努力保持镇定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姑娘,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真是可爱得紧。
“苏先生,这,这死者是什么身份啊?怎么用得起方相?”初婳记完笔记,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依旧不敢直视那面具。
苏无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尸体,沉吟片刻道:“死者身份尚未查明,不过从衣着和随身物品来看,应是个出嫁的新娘。”
初婳闻言,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凑上前去细看。只见死者身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然而那张被方相遮盖的脸,却让人无法窥见其生前的容貌。
嫁衣上绣着精致的鸳鸯戏水图案,金线银线交织,奢华至极,与这阴森的面具格格不入。
“新娘?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初婳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种种可能。难道是仇杀?情杀?还是……
四个衙役抬着担架,一路摇摇晃晃地将尸体运回了县廨。初婳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无名身后,时不时偷瞄一眼盖着白布的担架,心里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