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卢骁与郑应科便离开了燕州城。
他们来时有多么嚣张,去时便有多狼狈。
恐怕下一次与李韫再见,就应该是战场上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姜雨桐没再出过王府半步,李韫也尽可能不外出。
他与卢骁有断臂之仇,万一卢骁贼心不死,安排死士暗中报复。
另外,离起兵的日子越来越近,行事应当更加谨慎低调,以不变应万变,是当下最佳状态。
经过李韫在州衙这么一闹,张桐对李韫的监视更加紧密。
只要李韫出门,不论去哪儿,必不少于三双眼睛盯着。
哪怕是宋邯等属下出去办事,也会有人跟在后面监视。
张桐还专门从云,雷,武三州各抽调了一千厢军,并入岐军营,加大对李韫的防范力度。
此举调兵,对李韫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云,雷,武三州,每州厢军不过两千,各被抽调走了一千,那么还只剩下一千。
来日闪击其余三州时,岐军这点守城厢军将没有任何抵抗力。
为此,李韫专门命令打石山,调拨了精兵下来,伪装成小股商队,向云州,雷州,武州进行渗透。
如今北燕商贸互通,伪装成做生意的商人,不会惹人怀疑。
每一小股商队,由二十名精兵组成,其中五个扮演“商人”,十五个扮演镖师。
镖师可是个好职业,他们可以将兵器带入城中。
每一个州城,三股商队,也就是六十人。
多了会引起怀疑,少了起不了作用。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日攻城时,能与他们里应外合。
只要能将城门打开,区区一千守城厢军,根本不足为虑。
张桐机关算尽,用尽办法遏制李韫,却没想到暴露了那么大的短板,
而从他只能从各州抽调厢军的事上来看,岐国戍边部队已非常紧缺,
没有再多的正规军可以调往燕州,岐国对北燕的戍边部队,一定被分去抵御戎国了。
种种迹象表明,起兵时机已到。
当然,起兵并非大手一挥,还得精心谋划,毕竟燕州还有两万岐军守着,
若不能快速瓦解燕州的岐军,被他们拉入了鏖战的泥潭,将无法闪击其余三州。
燕州,必须在一夜之间拿下!
李韫,苦思妙计,等待契机!
渐渐,九月中旬。
虽是深秋,但寒冬已然提前到来。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再也没有太阳了。
当地老百姓说,只要起一阵大风,必然会迎来北燕初雪。
“开战啦,开战啦!”
“戎国二十万大军跨过石漠,铁蹄直奔苍狼关!”
满城风雨,口口相传!
岐戎战争,终于爆发!
李韫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写了一封密函送往梓潼县,令黄志刚炸毁“葫芦口”!
葫芦口是戎国进入北燕的唯一途径,一旦将其封堵,这场战火便烧不到北燕了。
打吧打吧!
打得越激烈,对李韫越有利。
“小姐,您接好了!”
“嘿!”
小轩一脚将皮球踢向姜雨桐。
天气越来越冷了,偌大的王府,总得找些乐子。
姜雨桐便带着侍女们在后院里踢毽子,蹴鞠,投壶。
玩一些贵妇该玩儿的乐趣。
姜雨桐用胸口一顶,皮球顺着胸口滑落至脚背,停得稳稳当当。
不得不说,就她这停球技术,拿到现代已经是职业水准了。
“李韫,你也别看着啊,快过来一起玩儿球。”
姜雨桐擦了擦香汗,冲坐在场边悠闲喝茶的李韫招呼。
“我不玩儿球,我……看球。”
李韫笑眯眯盯着姜雨桐以及众侍女的胸脯。
她们本身就穿得紧致。
一跳一跳,一颠一颠,简直赏心悦目。
李韫内心暗叹:古代的大姑娘,发育得可真好啊!
“公子,张大人找您,是否按老规矩办事?”
彩儿跑过来禀告。
哦?
听到张桐来找,李韫倒是有些意外。
自上次大闹衙门后,这老狐狸就再没在他眼前露过面,今日突然来找,所谓何事?
“请他上龙雀台来。”
“好嘞。”
彩儿便到府外去迎。
李韫则辗转至龙雀台。
一刻钟后。
彩儿将张桐带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秋水向东流……”
李韫背负着手,从高台目眺远方,轻吟了一首《虞美人》,回头笑问张桐:
“张大人,本王这首诗,你觉得如何?”
张桐一愣,若非平常诗句,他根本不屑一顾,可这首诗的确值得品味。
“恕下官愚钝,此诗……说的是国破家亡吧?”
“不错,本王每每游历龙雀台,都深感北燕旧国的覆灭,故而才有了这首诗。”
李韫感慨道:“二十年前的北燕旧主,应该也站在过这高台上,看着即将被大周军队攻破的北燕,那时他的心情,恰如本王此诗,君之愁,秋水东流……”
“燕王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张桐眼神疑惑。
“本王只是觉得,这沧桑的人间,实在转变得太快了,有时候一眨眼,这龙雀台便换了主人,万里江山亦是如此。”
“燕王是感慨生不逢时吧?”
“何以见得?”
“可惜燕王是皇帝八子,你若是嫡皇子,天下一定是你的。”
这话说的。
庶子就不能争霸天下了?
顺位继承是天命,错位继承是逆天改命。
“呵呵,闲聊,闲聊了。”
李韫摆了摆手,又指着龙雀台前,可眺望到的黑河道:
“张大人你看,黑河分出来的沟渠,再不过半个月,就可以竣工了,到那时,堤坝开闸放水,即可汇成一条护城河,漕运,灌溉,泄洪,利商又利民。”
其实北燕之前就有护城河,但只修了城西到城北的,后面估计是北燕国没钱,也就烂尾了。
李韫只是将旧河与黑河凿通相连,也算不上太大的工程,所以才能在半年之内完成。
张桐在心里从来就否认过燕王,甚至他很敬佩燕王,只可惜,各为其主,各为其国。
“等到燕渠竣工时,本王要在龙雀台上大摆鸿宴,邀请北燕所有官员,共同见证注水时刻!”
李韫语气豪迈,又看向张桐道:
“张大人,到那时您一定要赏光啊!”
“燕渠落成,是一项丰功,下官自然要来。”张桐说道。
李韫轻嗯了声,问道:
“你今日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张桐说道:
“下官方才得到消息,大王子姜蒙即将造访燕州,估计这会儿已相距不足一驿了。”
大王子姜蒙?
一直听闻此人手握重兵,还从来没见过。
这个节骨眼儿,恐怕来者不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这……”
张桐脸皮一抽,搞不清楚是谁,又吟诗,又看运河的,他哪儿有机会开口?
“大王子可是未来的岐王啊,本王当回去换身衣服,城外十里相迎!”
李韫急忙走下龙雀台。
张桐顿时不高兴了,
岐国又没有“嫡长子承位”之说,大王子怎么就是未来的岐王了?
明知道自己是二王子的党羽,还说这样的话。
这个燕王,真会呛人!
「书中州县单位是:十里一亭,十五里一铺,三十里一驿。
张桐说的一驿距离,就是三十里远,也就是差不多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