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陆承泽重复了一遍肖说的话，将它跟先前听来的答案连了起来，“回归，虚无？”
肖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回归虚无。”
“可是，据我所知，虚无不是应该是一个意识形态吗？”
陆承泽思量了一会，眼下自己不是空湮会成员的事情在肖面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既然如此自己不如索性就敞开了聊。
“为何它能被锁在这门后？是这扇门很特殊？灵刻？”
“回归虚无”，顾名思义陆承泽感觉自己理解的应该也大差不差，时间原因他便跳过了这个问题。
“这扇门，就是扇很普通的铁门而已。”肖闻言摇了摇头，否定了陆承泽的猜测，“它能被锁在门后，靠的的确是灵刻，但不是这扇门。”
肖说到这便停了下来，他似乎没有要继续解释下去的打算。只见他斜着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铁板墙壁，似乎在经过陆承泽的提示之后，肖的状态又变回了正常。
陆承泽循着肖的目光向那个方向看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很小的时钟，挂在一层铁板墙的最上边，正一格一格的走着。
“时间过的真快啊。”肖突然舒了口气，感叹道。
“两年多以前，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这待了四年了。是谁帮我启蒙的来着？我已经记不清了啊。那个时候工厂还在运作，阿央也还在。”
阿央？一个陌生的新名字突然出现让陆承泽神情一动，但他识趣的没有出声，而是静待肖的下文。
“我原来，叫肖未，阿央是我的弟弟，叫肖央。我跟我弟俩最开始都是这的工人，在空湮会还未接管这里之前。”
“后来，周边的几个工厂莫名其妙的突然倒闭不干了。再有一天，一伙身披着斗篷的人走进了厂长的办公室，等到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工厂就成了空湮会的据点了。”
“可是按照思想界的规则，你们的思想已经固化，若是本就不跟空湮会的道路相符的话，强行启蒙不是会直接受到腐败侵蚀吗？”
说到这，后续下一步事情的发展陆承泽也大概猜到了一点，也就是空湮会直接将工厂的员工都发展成了空湮会的成员。
但这却违背了思想界既定的规则，那就是思想道路的启蒙必须要自身的思想跟所选择的道路是相契合的，不然在要么启蒙失败，要么在成功启蒙的那一刻就会被腐败所侵蚀。
这就跟当时陆承泽启蒙的时候，没有选择星火学会的本质原因一样。
自启蒙到踏入思想界到现在，陆承泽所接受到的知识见过的人，没有一个能跳出思想界的规则，不管是自己现阶段见到的最顶尖战力汪远峰，亦或者是刚刚在工厂门口分别的陈慧，都不例外。
因为这条规则，是人类用生命堆出来的。可现在看这样子，这条规则其实并不是铁则？
“是的，规则是铁则，确实是这样没错。”
然而，陆承泽原以为肖会提出些不同的看法的时候，肖未却点了点头承认了陆承泽所说话语的正确性。
“但是铁则虽是铁则，但依旧存在了一个小小的漏洞。又或者说，这是规则中所没有注意到的。”
肖未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那个小小的时钟，而是扭头看回了陆承泽。
“你可以把‘强行启蒙会被腐败侵蚀’当作是一种代价，或者说是惩罚。而这种代价，这种惩罚，是可以被代偿的。”
“代偿？”陆承泽闻言神情猛地一凝，“你是说...”
“你身上的味道太重，我闻不清楚你的气息。但我想，你以这种状态进来，想必水平不会高过于我，因此告诉你也无妨。”
“学术大家之后的水平阶段，你问每一个超过大家的思想能力者都讳莫如深。事实上只要你自身的灵性承载力够，就算知道了也无碍。”
“学术大家的下一个水平阶段，被称作人生导师，在空湮会里，则被称之为助祭。”
助祭这个名称，陆承泽其实早已有所耳闻，那时他便有猜测这是空湮会在学术大家之后下一个阶段的称呼。但是只知道一个名字是没什么用的，陆承泽没有插嘴，他知道肖还没说完。
“空湮会的助祭，据我所了解的，他们晋升的条件，有一条，便是要接触腐败。”
“是的，你没有听错。”肖未虽然看不清兜帽下陆承泽的表情，但他相信一定是跟当初自己第一次听到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意外，错愕，惊讶，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瞠目结舌。
“这...”陆承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可是这，他们接触了腐败又怎么做到不失控的呢？”
“这我倒真是不知道，没到那一个境界，怎么猜测都是无用的，而到了那个境界，你便也不需要猜测就知道了。”
“这是空湮会在晋升助祭阶段最大的秘密，也是跨过龙门必要的一步。每一个成功的助祭对此都缄口不言，问是问不出答案的，只能亲自躬行。”
“怪不得...”陆承泽很快调整好自己起伏的情绪，他想起了一个事情。曾经陈宁跟他说过，每个思想道路在每个阶段所要经历的坎坷难度都不相同，因而在不同的阶段所展现出的实力也不同。
“在晋升助祭之后，才算是真正踏上了空湮会的道路。你这一路走来，难道没觉得空湮会成员的数量，远比星火学会的正规军人数吗？”
肖未似是听懂了陆承泽那句喃喃自语中所表达的意思，接过了他的话茬继续说。
“原因很简单，空湮会成员的启蒙不需要所谓的灯塔，不需要有相对应的思想基础，只要有人能够代偿，启蒙时被找上门的腐败就可以了。”
“所以空湮会的成员才会这么多，因为你们空湮会成员的铺开近乎不需要成本，而且你们也已经跨过了那条尊重生命的底线。”
陆承泽心底升起一丝明悟，对于空湮会成员的来源他早有疑惑，就拿之前凤仪实业的任务来说，那晚他们一网打尽的人数，相对于自己在平日里见过的星火学会能力者人数上，根本就不对等。
“这么看来，在实力上表现的参差不齐也是这个原因吧？”知道了其中的原因，相对应的另一个问题陆承泽也同样想通了。
“对。”见陆承泽问出这个问题，肖未也知道他已经明白了真相，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在思想自身已经固化的情况下，即使被强行启蒙，终身思想水平也不会超过学术大家。”
“可惜啊。”肖未叹了口气，眼底涌起一抹深刻的悲伤。
“可惜你身为一个被强行启蒙的人，不该这么清醒的知道这个真相。”陆承泽毫不留情的帮他把未说的话补充完全。
“是的。”肖未低下了头，兜帽下的眼眶微红，“就因为这个真相，我失去了我的亲生弟弟。”
“你弟？”
前面讲了这么多，总算扯到正事上了。
“对，我弟。两年多快三年前，我弟肖央因为知道这件事，没忍住闹到了先甫的面前，最后被丢进了这扇门的后面。”
“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肖未神情痛苦的双手抱住头，“看着他被先甫像拎小鸡一样丢进去，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还有媳妇呢啊。”
陆承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他也有弟弟，设身处地之下他能理解肖未的痛苦，但他却不能安慰什么。
没想到，两年多前那居然真的是个意外，张雅的丈夫不是意外被机器卷死的，而是因为知道了真相而被灭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