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你的人,我可以取吗?
小辈的表字,按照惯例应由家中长辈或德高望重的筮宾来取。
今日景家大族长充当筮宾一角,取字之事自然责无旁贷。
纸展了,墨研了,大族长刻着《水调歌头》的专用毛笔都提起来了。
景南逢却不干了!
将副官送来的纸条团进裤兜里,景南逢跨步上前,走到案台旁。
四下瞧了瞧,拿起右上角的镇尺在掌心掂量了两下。
大族长提笔的动作当即一滞,右眼皮连跳,这狼崽又要闹什么妖?
景南逢漫不经心的扬了扬下巴。
“大族长,笔差点意思啊。”
大族长闻言,条件反射的将毛笔护进怀中。
“你懂什么?这可是荣盛阁的七紫三羊。”
景南逢长长的“哦”了一声,“没听过。”
大族长盯着景南逢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掂着的镇尺,略略犹豫,缓了语气。
好言好语的问,“你可有哪里不满意?”
景南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上身前倾,靠向大族长,“打个商量,把你那七紫三羊给我使使呗?”
“休想!”
大族长猛的退后,与景南逢拉开安全距离。
他已经耄耋之年,身子骨虽然硬朗,但年纪在这摆着,平日里手脚发沉,行动滞缓。
可眼下,被景南逢这个小崽子饿狼扑食似的凑上来,顷刻间感觉自己返老还春,轻手利脚,动如脱兔。
当然,这也只是他自我感觉。
在旁人看来,德高望重的大族长踉踉跄跄,步步后退,要不是身旁的梅九梅眼疾手快将人扶住,险些就要被自己的后脚跟绊倒了。
“听肆!”梅九梅责备的瞪了他一眼。
景南逢眸光闪动,本来还想再吓唬吓唬大族长的,在听见这句嗔怪后立马老实了。
蹭到梅九梅身旁,小声请求。
“你的表字,让我取呗。”
梅九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向大族长作揖告罪,“听肆惯爱玩笑胡闹,还请您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大族长哼了哼,他要是真跟这小狼崽计较,头二十年就被气死了。
不舍的将毛笔递出去。
“拿去吧。”
景南逢伸手就要接,梅九梅掩唇轻咳一声,眼睛落在他另一只还抓着镇尺的手上。
乖乖将镇尺放下,景南逢双手接过大族长的宝贝毛笔,饱蘸墨汁,认认真真,一笔一画的书写起来。
白灵筠抻着脖子,好奇急了,景南逢行不行啊?可别瞎取啊。
一分钟后,景南逢还在写!
这下不止白灵筠好奇,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景部长在长辈席上也坐不住了。
“逆子干什么呢?让他取表字,又没让他作诗,怎么还没写完?”
景夫人倒是一派从容淡定,“你急什么?儿子又不是那没分寸的,不会在这种场合胡闹。”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景夫人再了解不过,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借着杯盖的遮挡暗暗往钱书怡身上打量,越看越觉得跟自家长子般配。
“哦?”
大族长突然发出一声疑惑,语气里竟然还饱含了赞叹。
接着,缓缓念出景南逢写在纸上的……诗……
“霜风冽冽锁重峦,独执寒冰意自安。
梅萼嫣红披玉雪,冰棱剔透挂银栏。
冰怀静穆千秋鉴,梅韵清奇万古观。
愿共坚贞昭后世,不随尘俗逐波澜。”
噗!
景部长把口中含了半天的茶水喷出去!
逆子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竟然真作了首诗出来?
梅九梅一双眼睛随着景南逢的每一次落笔而移动,最后定格在正中央最大的两个字上:
执冰!
梅执冰!
景南逢吹了吹纸上的墨迹,两手捧起送到梅九梅面前。
“君子执冰,梅香沁心。紫燕衔泥,春信传情。”
梅九梅眨了下眼,“你……”
景南逢眼中缱绻坚定,“你的表字,我取了。你的人,我可以取吗?”
取,而非嫁娶的“娶”。
他要将面前这人,从那个苦难黑暗的内心世界里,取出来,带回去。
从此,星满篓,月盈筐,清辉入户,好梦成章!
梅九梅眼含雾气,笑意温软。
良久,轻轻点了下头。
“好。”
旁人还没从景南逢诗圣附体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钱书怡用力一握拳。
“好耶!”
嗯?
白灵筠和沈啸楼同时看向她。
有情况?
钱书怡立刻双手交叉,捂住嘴巴,鼓着腮帮子,小仓鼠似的藏到景夫人身后。
景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与她耳语了一句什么。
只见钱书怡惊喜的瞪大眼睛,抱住景夫人的胳膊,一个劲儿的问“真的吗?真的吗?”。
白灵筠转头眯眼,看向前方取了表字又取到人的景南逢。
好一个心机男,知道他师弟是个颇好诗词的文化人,竟然想出了这招攻破其防线!
几日未见,进步神速,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至于高人是哪位?
环视打量着在场众人,最后将怀疑的目光落到那沉稳无声的景牧之身上。
嗯,这就对上了。
什么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心甘情愿跑腿,为这还消瘦了好几斤?
若没许了他什么好处怎会如此尽心尽力,随意驱使?
景牧之这个人,深藏不露啊。
沈啸楼则是在钱书怡跑去寻景夫人庇佑时就已经猜出,今天搞的这一套是出自谁之手了。
不过,景牧之向来喜欢干一石二鸟的事。
这才一件,那么另一件……
不由再度扫向还在傻乐的大馋丫头。
白灵筠似乎也察觉出一些特殊意味来,与沈啸楼的眼神对视上,彼此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丝丝唾弃。
呵,心机深重的二十八岁老男人!
行冠礼结束,两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今日的两个寿星收获了各种花式祝福和精心准备的礼物。
尤其钱书怡,一桌子人里她最小,又是第一次离家在外过生辰,一会开心的笑,一会激动的哭,把沈夫人出门前给她化的妆都哭花了。
不好意思的捂住脸,被景夫人带去重新梳洗。
沈夫人不乐意听一帮爷们儿讲国民政府那些事,也跟着一道去了。
女眷不在,有些话就方便说出口了。
而第一个开腔的,不是别人,正是心机深重的二十八岁老男人——景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