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
楚冷玉终于辞别,回到自己的舱房休息。
丹朱端着茶点进来时,唐清影正捧着紫金功德莲,脸上满是痛惜之色。
那紫金功德莲,往日里花瓣层层叠叠,数不胜数,宛如天边云霞,绚烂至极。
可如今,却被扯掉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花瓣,仅剩的几十片花瓣包拢着花心,竟有些瑟瑟发抖的可怜意味。
丹朱定睛细看,确信自己未曾看错,不由得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了?”
根据以前的调查,当初那个小世界,似乎就是因为功德之事,才招致不幸。
这朵超品紫金功德莲,即便是放眼星海万界,也是绝无仅有的珍宝。
撕下一片花瓣,就能覆灭一位渡劫强者(由于渡劫的特殊性),或者交换一个高阶机缘线索,不可谓不珍贵。
这些年来,唐清影屡遭劫难,却总能化险为夷,全仗此莲之功。前后已用去三十多片花瓣,然于莲花而言,并无大碍,它能汲取香火功德,缓缓复原。
可此番,竟一次性摘下这么多花瓣,着实令人咋舌。
即便唐清影自己不为所动,丹朱也要心疼不已。且不论楚冷玉是否值得如此巨大代价拉拢,倘若付出如此海量功德,到头来却一无所获,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莫说三分之二,即便是仅取一片花瓣,亦能迅速收服一位高阶战力,或是令她那书中世界更为凝实几分。
念及此处,丹朱嘴角微瘪,一脸不悦之色,尽显心中不快。
唐清影望着莲花那光秃秃的模样,心中感到有些不适应。
修补九鼎的代价,远超她的预料,即便是将这朵珍贵之花全部耗尽,也不能一举功成。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楚冷玉商议,退而求其次,先重点修复其中一二。
不过,这亦算得是一件好事,修复的代价越大,便越能证明那套九鼎的潜力,超乎想象。
唐清影轻叹一声,收起莲花,缓缓说道:“丹朱,守着这朵莲花又有何用?我等已经蛰伏得太久了。”
丹朱闻言,上前一步,疑惑问道:“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只需耐心等待就好,这不是你自己得出的结论吗?”
“不错。”唐清影立于窗边,神情凝重,“星宫作风过于强硬,积弊已久。”
“自古以来遭它逼迫的飞升修士,便如同火药桶,只需一丝火星,便能引爆二十四星域,届时,无人能置身事外,即便是那号称永恒不朽的圣界,亦有摔得粉身碎骨之虞。”
除却飞升修士之外,尚有诸多反抗星宫、圣界的组织,更有那来自未知星域的污染,以及灵力退潮的到来……
魔界蠢蠢欲动,灵界贪心不足,高层尸位素餐,底层狐假虎威……
此等种种,皆是星宫所面临的难题。
内忧外患交织之下,百万年未有之大变局,或许已悄然临近。(注1)
“帝君对我等放任至今,便为最佳佐证。”丹朱言及此处,面露无奈之色,“多亏你聪慧过人,方能洞察此中关节,我是万万想不到此等深意的。”
人心复杂深邃,即便她拥有“仙”之位格,亦是难以窥透。
而唐清影却喃喃自语道:“或许便是我一直瞻前顾后,所以才一事无成。”
“你为何会如此妄自菲薄?”丹朱闻言,更显惊讶。
她始终陪伴在唐清影身旁,唐清影所经历的苦难,所流下的血泪,她皆亲眼目睹,铭记于心。
敌人太过强大,报不了仇,绝非唐清影之过错。
倘若历经那般绝望之境,恐怕无人能做得比她更好。
“人族有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么,修士报仇,千年万年亦不算晚。上次那寄生疫神不也曾说过,祂十万年前便与帝君结下仇怨,如今不依旧在魔界蛰伏?”丹朱思索片刻,举了个或许不太贴切之例,但其中道理却是相通。
唐清影闻言,不由展颜一笑,道:“确是如此。”
然其话音一转,又道:“但一味等待,又要等到何时?难道真要等上一万年?”
她深知机会即将来临,可修士的时间概念向来模糊。这一等,或许便是好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倘若她估算有误,矛盾爆发却被星宫迅速镇压,一切又归于平静,无事发生,那又该当如何?
一直以来,唐清影皆活得极为谨慎拘束,反倒是结识楚冷玉这几日,她方觉心中畅快,因她无须再伪装自己,亦无须计较细节得失。
即便楚冷玉提出一个前景尚且不明朗的计划,她亦毫不犹豫地应允。
能任性的机会着实不多,她已许久未曾肆意妄为过。
唐清影张开双手,将一张信纸展于丹朱眼前。
其上以潇洒的行书书写着一句话——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与此同时,楚冷玉也在今日的日记中,写下此句。
「这是我前世收到的第一句祝福。」
「彼时年幼无知,我尚不能领会那位长辈留下此言的缘由,亦不知其代表着何等含义。」
「待知晓此言来历,我心惶恐,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如此厚望。」
「但我亦心生欢喜,因为至少在那位长辈她的眼中,我值得。」
「我的前生,乏善可陈,不过是做一个符合父母期望的乖顺女儿,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好不同的角色。」
「重来一次,我只想为自己而活,这么难得的机会,最好要活得灿烂,活得恒长。」
「我不笨,但也不绝顶聪明;我不弱,但也不举世无双。」
「但我不来,便会有很多事无人去做。」
「所以,祝我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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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内忧外患大背景这部分情报信息,以及唐清影的选择问题,会在完本感言里扩展说明。
注2: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毛泽东《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