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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菱在听到那个问题时,身躯微微僵了僵。

一刻……哪怕是一刻……

怎么会没有呢。

在魏玄将她带入军营时,看他为了赤虞战野争风吃醋,她觉得那种感觉挺奇妙的。

以往她走到哪儿、摸摸那些将士的胸肌,从没有人管过她,为她而在意。

在魏玄冲进山洞,为了她厮杀的全身是伤时,那些画面就像是慢镜头,永远刻入了她的心脏。

在魏玄抱着她回去,一直照顾她,始终不曾处理身上的伤时,她觉得那个男人看似绝美如妖,但很男人。

在她欲火焚身缠上他,他却将她推开时,她想,他其实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浮之人,是与她相同的,值得托付的男人……

所以,她生的那场病是真的。

她真的有好好考虑过,和魏玄试着好好生活,改变两人宿敌的结局。

她不像阿皎聪明,她也没有九哥的智谋,她很蠢,一件小小的事就想了那么久那么久,想到病入膏肓,想到半身瘫痪……

熬过来后,她去寝殿寻她。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的她,捧着满腔的热血,与所有的赤诚。

从来没有为男人花过一丝心思的她,竟然拖着不方便的手,为魏玄做玉肌膏。

那不仅仅是玉肌膏,是她主动迈出的一大步。

是她热烈而灿烂、勇敢的爱。

可、那枚飞镖,击穿了手臂,也击落了那玉肌膏。

那玉肌膏落在地上,摔得稀烂。

也将她满腔的热烈、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鼓起的勇敢,彻彻底底打碎。

那一枚飞镖,那个血窟窿,让她所有的幻境顷刻间清醒。

她想到了母妃。

四岁那年,她眼睁睁看到、父亲命人亲手砍断了母妃的右臂。

母妃那右臂掉落在地,鲜血淋漓。

而如今,她的右臂……魏玄亲自击穿了她的右臂,击碎了她的骨骼……

她晕倒了,看似是被吓晕,其实是她满腔的热爱与灿烂,在那一刻死去。

梦魇里的她在想,可笑,真的好可笑。

赢菱啊赢菱,提醒了自己足足二十三年,怎会忽然就忘了那残酷的事实呢?

怎会觉得魏玄、会与自己的父皇不一样呢?

从那一次后,她再度将一切可笑的爱冰封住,她只清楚:

她是大秦的公主,她为了使命而来!

后来的一切,为他写低声下气的书信,为他涂抹脸上的伤疤,写血书,全是演的!

不过到底爱没爱过,已经不重要了。

赢菱只觉得那一刻试着努力爱魏玄的自己,十分可笑,可笑的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她便冷漠地看着魏玄,如同初见面那般,讥诮地打量着他,冷冷扬出话话:

“从未。”

“从未爱过你。”

那话冰凌得如同万年玄冰般,刺入了魏玄的心脏。

魏玄的身躯晃了晃,心脏处不断流淌出鲜血。

那话……就如当初的母妃,母妃也是这般说。

从未。

从未真正爱过他……

原来,他没有收到过女子真正的爱……

父皇说得对,女人,皆是不可信的。

可笑……魏玄啊魏玄!真是可笑!

赢菱又说:“难道你不也是吗?

趁我昏迷之际,假借我之名义,给华秦军队送去虚假情报,坑杀我的将士。

在我昏迷直至醒后,你也未主动看过我半眼,只筹划着杀我的人、灭我的国!”

“乃至今天……”

赢菱的目光看向四周,“你今日应该做了什么十分盛大的计划吧?”

她在来的时候,就感觉暗中有人在盯着她看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大战,魏玄肯定在想、如何利用好她,逼退华秦的军队。

骗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彻底地控制她,甚至将她抓去城楼。

他们这些人弯弯绕绕的计谋,她才想不透呢。

但她不用想也很清楚,魏玄肯定是会抓她的。

陈玉皎送来的书信,说魏玄会妥协,会投诚。

怎么会呢。

他都冷漠得废了她的右手,又怎会因为她这样一个小存在,放弃魏国?

她不需要等魏玄的答案。

甚至她也很清楚,那些只是陈玉皎对她的安抚。

这些天她观察过魏城,魏军实在太过森严。

华秦想要赢,至少要折损好几万的将士。

当初大哥为了安定,选择牺牲。

当初母亲也曾保家卫国,在战场英姿飒爽。

她赢菱食民脂民膏这么多年,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也该为华秦做点实事了!

杀了魏玄,哪怕她会死又如何?

以一条命,换千万将士的命,死有何惧!

赢姓之人,无一个孬种!

所以赢菱双手环抱在腰前,十分潇洒地挑眉:

“来吧,让那些埋伏在暗中的人全都出来,魏太子,我想看看你今日,到底想如何对我。”

反正他的心脏已经被彻底贯穿,上面是见血封喉的剧毒,魏玄,已经必死无疑了。

可是……

她不知道……

暗中,是几十个暗卫,他们手中正拿着精美制作的纸鸢。

赢菱之前在妃院里放的纸鸢,仅仅只是一只。

她对赤虞战野说:“而我的风筝是没有感情之物,纸糊的。即便坠地,也没有任何疼感,毁了再做一个便是。”

当时魏玄听到了。

他清楚,赢菱看似在说风筝,实则是说的她自己,以及他们那样的人。

他们没有心,所以不会受伤。

可因为没心,便如同一片无边无垠的荒野,荒凉至极。

魏玄早前安排终叛准备了风筝,全是比翼鸟的形状。

他想,待赢菱真选择他,他便与她一同站在这城楼之上,看放飞的纸鸢。

就如同他与她一起,终于走出心灵的禁锢,走出这深宫,飞向广阔天穹。

可这一刻……

终叛从远处跑来,愤怒地正想说风筝之事、

可魏玄却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身躯虽是摇摇欲坠,却又站得笔直:

“赢公主真是聪明,孤怎会真的喜欢你?”

“当初所做一切,包括舍命救你,仅仅只是想要让你动心,从而掉以轻心,方便我给华秦传递虚假军情。”

“我、亦从未喜欢过你。”

赢菱听到那句话时,心脏又狠狠钝痛了下。

果然是如此呢。

从来不会有人,坚定地选择她,坚定地爱她。

母亲说的话都是真的,永远不能相信男人。

还好她今日捅了那一刀。

还好她清醒得早,做出了正确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