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听从母亲的建议,给陶意和她的丫头悄悄开方便之门。
果然,与母亲想的差不多,大概两个多月的光景,陶意与那伙计有了非同一般的“情谊”。
在如今的陶意看来,自己是落难之时见人心,终于等来了真正的有心人。
在她痛苦的生活里,他是她唯一的亮色,在所有人都抛弃她之后,只有他还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这种支柱似的唯一,让陶意生出了依恋,情感转移之后,对罗安尧的恨也许并没有少,但至少不再日日夜夜沉浸在这份恨意里。
金曼让人悄悄盯着陶意,干脆将那方便之门的口子再开大一些。
于是,一个是美梦成真,得佳人垂青,一个是悬崖浮木,唯一的依托。
很快就如春风化雨,久旱逢霖。
当这俩人情难自已,紧紧抱在一处时,金曼早已安排人将罗安尧引到那儿,从两人私会密语,到紧紧相拥,他看了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怒从心头起的罗安尧命下人仆役将那伙计暴打了一顿。又将陶意关在了柴房。
这两个人,在罗安尧看来,都属于吃里扒外,明明都端着他的饭碗,却还背叛他。
在两人都吃了皮肉之苦之后,怒火中烧的罗安尧甚至想将陶意沉塘。
想法早已改变了的金曼却已没了对妮子、对陶意的敌视,心中并不想要了她的命。
于是劝说求情,罗安尧最终放了陶意一条生路,但又难掩心头的这份恨怒,这两人送了自己一份多大的侮辱?
他让人在对两人动私刑时,“不小心”烧红的铁棍碰到脸,两人都破了相。
本来这俩人要去告官,但金曼出面,给这俩人银子衣物,安排两人远走他乡,问他俩愿意么?
俩人想着私通也是罪名,告罗安尧动私刑的同时,自己也好不了。
于是忍气吞声接过了金曼递过来的药油,也接受了金曼的安排。
为了让这俩人打消疑虑,也为了让罗安尧放心,金曼亲自送这俩人出城,去京郊渡口,上了远离京都南下的船。
陶意的父母远远看着女儿,并不过来,只在船开了之后,忍不住泪水涟涟。
这事对于罗安尧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他虽然如今不太在意陶意了,但她的背叛,和自己店里的伙计勾勾搭搭,还是扎了根刺在心里。
金曼回来见到的,是独自喝得大醉的罗安尧,他在迷迷瞪瞪之际,见到回来的金曼,突然紧紧抱住。
“我可真混,有你这样的妻子,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这种女人根本就不配,也不配和你比。
你不会背叛我,不会离开我,对吧?”
金曼点头,哄着他:“你是我夫君,夫妻一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离开你?
我们还有儿子呢。别瞎想了。”
罗安尧听了这话,仿佛得了保证,放下心来似的沉沉睡去。
等他醒了之后,似乎也不好意思,这以后倒是十分顾家,对金曼和儿子十分好,常常买各种小礼物回来哄妻子孩子开心。
也常常陪伴左右。
只是金曼已经不是从前的金曼。这些好她受着,但并不往心里去。
她甚至悄悄去了妮子住处,带着买的好些东西,可到了近前又踌躇不决。
她来看妮子和罗安尧的弟妹。一来是自己异位而处时,才感觉妮子的不易。
也开始理解小孩子对妮子的依赖与信任,若是自己一进门,他们就对妮子变了嘴脸,那才是忘恩负义不是。
自己以前的确处置得不好。
二来也是母亲劝她的:“罗安尧的弟弟罗安舜已经从边关回来,据闻在军中是立了功的。
虽然都说白身小兵晋升不易,可能活着回来的人,这一仗之后基本能在军中站稳脚跟。
如果他真的娶了妮子,那这是怎么都越不过去的一道坎,你们总要相处。
于情于理,处成敌人都不如处成朋友,化干戈为玉帛,何况本来他们兄弟姐妹是一家。
你若四处树敌,叫母亲如何放心?”
金曼又把母亲的话想了一遍,终究是上前叩响了院门。
以为是二哥回来了,跑得飞快前来开门的罗安伊看到是金曼愣了神。
小姑娘想起以前挨的打,不想让金曼进来,就站在那。
金曼有些尴尬,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妮子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见到金曼登门也愣了,心想:这是想把弟弟妹妹接回去?
上门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妮子把金曼请了进来。
金曼落座之后,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其实不太擅长破冰,也不知应该主动说什么。
把大包小包的礼物放下,也没说什么,就匆匆告辞了。
母亲知道后,鼓励她再去,哪怕还是这么尴尬,弟弟妹妹还是一语不发,也鼓励她隔一段时间再去。
金曼问:“母亲觉得,我应该去几次?”
“一个月两到三次,先连去三个月吧。”
下一次去,金曼坐的时间长了一些。再下一次去,小妹罗安伊给金曼倒了茶:“谢谢你送我的衣服。”
见金曼有些吃惊又嘴角翘起地看着她,愣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很合身,我很喜欢。”
这一次金曼回家的时候也很高兴。
再去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忐忑不安了,这一回罗安禹也和她说了话。但似乎没好意思或者不想说谢谢她,但金曼已经觉得很好了。
大概是第五次或是第六次去的时候,金曼在那里和他们一起用了晚膳。
而军功封赏都明确下来的罗安舜在军中有了千夫长的职差,留在了西大营。
与妮子的婚事也被罗安舜明明白白地提了出来。
别人怎么说他倒不在意,只是担心大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不过,即便是大哥执意阻拦,他也还是铁了心要与妮子成亲的。
金曼主动示好,常常来这里看望他们,罗安舜便拜托大嫂金曼先给大哥透个话。
金曼见罗安舜要娶妮子这事是心意已决,如今她又听了母亲的话尽力缓和关系,便将这意思带到了。
罗安尧听了,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才反问:“这小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妮子生了这样的心思?
那时妮子可是他名义上的大嫂。
他托你传话,那妮子什么意思?她也乐意嫁给我二弟?”
金曼回想了一下,妮子当时默不作声,但也没有反对。
而且就她去了那边的所见所闻,这两人颇有默契,两人在一起温和细语,眉目之间都是笑意,看上去是有情的。
便道:“听说最初是不答应的,但如今的样子,应该是愿意的。”
在罗安尧的心里,只觉得这两人又背叛了自己,一个是自己的弟弟,一个是母亲临终前为自己找的媳妇。
这俩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虽然是自己先不要妮子的,但为了避嫌,为了他这个大哥,也不应该搅和在一起啊。
何况妮子比自己弟弟大了六岁,她另嫁什么人不好,嫁自己弟弟,不就是为了报复自己,膈应自己?
罗安尧心里有气,但从妻子所转述的情形看,如今二弟翅膀硬了,他同不同意,他们是都要成亲的。
但他的态度并不想变,于是留下一句:“我不同意,他们就不成亲了?!”
他说得对,罗安舜为了娶妮子,回罗家提出分家。
大哥是长子,他不介意大哥多分,但他不能在妮子如今的居所娶妮子。
那宅子别说都不是妮子的,就算是,他也不能在那成亲吧。而且妮子还盼着精卫回来呢。
罗安尧在分家这事上倒是平和了许多,妮子和金曼都是掌家的,对罗家家业大体清楚。
罗安舜提出的分法,他所要求的那一部分,可以说小于罗安尧的预期,似乎没什么可争执的,罗安尧同意了。
只是小弟小妹提出,如果二哥搬家,他们也还是跟着二哥和妮子住,多少让罗安尧心里不舒服,难掩落寞。
分家之后,两兄弟的宅院比邻而居,偶尔的,罗安尧可以听到院墙那一边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
每每这时,他就更加珍惜身边的妻儿,若是失了这娘俩,自己还剩什么呢?
妮子和罗安舜的婚仪办得热热闹闹,东西大营来了不少这两年并肩征战,而今留值京都的战友。
妮子二十二岁被扫地出门时,妮子父母为女儿伤心难过,夜夜难眠。
他们曾经要去罗家讨说法,被女儿死死的拦住了,罗家有不少家丁下人,自己父母去很有可能吃个大亏回来。
精卫要替妮子去要个公道,也被妮子劝住了,她和罗家大哥,本来就是签了契书的,只能说愿赌服输。
更何况下面的三个弟弟妹妹和她始终有感情,妮子不愿意闹得难看。
现在妮子快二十五岁了,没想到能嫁得这么好,十九岁高高大大的罗安舜将妮子护得像眼珠子似的。
妮子父母见了忍不住落下泪来。好啊,真好。
花氏见了也难免红了眼眶,又想起自己儿子容越祺。
如果早知道……当初在儿子还小的时候,自己就带他离开侯府。
哪怕生活在市井街巷之中,凭自己的织补手艺也能养大他,那他是不是不会变坏,现在就能好好的在,也能努力生活,好好读书,娶妻生子。
……….
容云缈在云岚寺待了两年,这两年中听闻东阳侯世子与苗疆小公主过从甚密。
落雪属于远来的和尚好念经,虽有不合中原礼仪之处,但她终究要回苗疆当大祭司,也无人挑她的毛病。
在这两年里,东阳侯世子韩清华曾陪落雪来过云岚寺。
偏偏遇上了僧衣小帽的容云缈,三人擦肩而过,韩清华与容云缈皆回头,只有不明就里的落雪觉得寺庙里的中原字好像一个也不认识。
这次偶遇之后,虽然是被退婚的一方,但想想人家姑娘在云岚寺带发修行,回家提及之后,东阳侯府上下还是有些不忍。
东阳侯夫人又一次向明黛提出,如果云缈有需要东阳侯府相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明黛一直想让云缈尽早下山归家,都已经两年了,婆母宋瑛已经松口,云缈这孩子眼见着成熟沉稳了。
本来云缈拜别住持师太已悄悄归家。
可这样悄悄归来,大家都不知道,那些赏花会、游园会的帖子到不了容云缈的手上,明黛想为云缈议亲就更不容易。
于是明黛想起了东阳侯夫人数次转达的善意,她试探着询问东阳侯夫妇是否可以收容云缈为义女。
收为女儿,一来应对当初落水被救时的流言;二来两府可以合办一个收为养女,拜养父母的仪程,等待于公开宣告女儿从云岚寺回来了;
三来女儿虽然耽搁了两年,也退过一次婚,但身为两座侯府的女儿,一边是百年清流,一边是朝之重臣,自然又是不同。
东阳侯夫人回去一商量,东阳侯府很快给明黛回信,答应了。
明黛自然高兴。但此时才得到消息的宋瑛、容云缈却高兴不起来。
宋瑛在事情发生之后,已经查过此事,知道这事是容云缈有意为之,并且不得不为容云缈善后。
那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东阳侯府知道了真相。这不是意外,而是容云缈故意设计。
那他们不但无端受害,还反而收了容云缈为女儿,东阳侯府这口气咽不下去,只怕是要结梁子。
容云缈也内心忐忑,两年前她是故意的,还把东阳侯拖下了水,如今想起来虽然后悔,但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内心觉得,作东阳侯府的义女就大可不必了,自己都愧得慌,本应赔罪,却反而占个便宜么,内心恐慌。
只有完全不知情,以为这就是个意外的明黛已经和东阳侯夫人商量收义女的各项仪程和宾客名单了。
宋瑛内心里叹口气,这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如今之计只能琢磨一下东阳侯府是否有需要南安侯府做的事情,若是能还给东阳侯府一个大大的人情,或许也能弥补当初容云缈办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