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尧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可我已经娶妻,你是知道的。”
陶意道:“可你也说过她诸多的不好,抱怨许多,既然不是欢欢喜喜的,又何必还非要在一起?
你就忍心让我当妾?”
罗安尧听了沉默不语,他和金曼争吵不休时确实抱怨许多,可金曼如今不吵不闹的,相处也平和自在,他自然也不想徒生变故。
于是只得说:“她也无七出之错,又有儿子,总不好休妻吧。”
听了这话,陶意点头:“我明白了,倒是我会错了意,以为你是要和我执手白首呢。”
罗安尧哄她:“我自然是希望与你朝朝暮暮,可目光放远一点,先在一处难道不好么?”
陶意道:“说来说去,就是要我认了当妾?”
两人不欢而散。
陶意从这天起,像是生气了,与罗安尧完全生分,真正就是一个账房对东家的样子。
这让罗安尧有一些坐立不安,虽然如今在家的时候明显多了,可在金曼看来,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又过了一阵,罗安尧听铺子里的伙计说,账房在议亲了,有偷偷来相看的人都到了铺子里。
这下罗安尧坐不住了,找了陶意问:“你真的要嫁别人?”
陶意点头:“我想嫁你,奈何你不能娶妻了。”
罗安尧问:“先委屈一下,也是为了我们以后。”
陶意轻轻问:“为什么委屈我?”那意思自然还是不愿意。
罗安尧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入了门,将来迟早是当家夫人。”
陶意轻轻笑了:“这话如何能当真?现在都不能有的,以后就更不会有了。”
罗安尧垂头丧气回了家,闷闷不乐的早早躺下睡了。
金曼见他这样,偏偏又问他:“夫君考虑得如何了?纳妾人选可是有了?”
罗安尧含糊其辞,只说自己要再想想。
罗安尧每天去几个铺子里,如今只有要失去的陶意是他的牵挂,那脾气也不好。
最后听闻陶意的父母已经为女儿定了一户人家。罗安尧心里千抓百痒,还是找到陶意,表示会娶她。
既然心里如今在意的人是她,那就为了她搏一下吧。
金曼见罗安尧似乎又不同往日,心中大概猜到几分,又问:“夫君一直也没有说看中了那位姑娘,是真的还在考虑?
还是有什么不方便和我说的?
若是夫君已有了心仪的人选,但那姑娘不愿为妾,妾身也可自请下堂。”
“什么?!”罗安尧没想到金曼可以做到这一步。
把心一横,说道:“到是有位姑娘对我情深义重。只是我已经有了你,与她分开就好了。
她是不愿为妾的。”
金曼听了笑道:“何苦为难?我们和离就是了。
只是为了迎娶佳人,夫君可愿意付出些代价?”
说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递了过去:“夫君看一看,若是这些都能做到,签字盖章,这困扰夫君的大事就轻轻松松的了结了。
我祝夫君与佳人朝朝暮暮,年年岁岁。”
罗安尧拿过来一看,这和离书倒也不过分。
正想要答应下来,又疑惑金曼早有准备。
金曼似乎有些难过:“我瞅夫君这些时日的样子,就似当初你我。
夫君那时为我牵肠挂肚,也是如今这般情状。”
这两句话说得罗安尧也内心感慨。
金曼接着说:“若是将来夫君又有新人,不知是否愿意为妾,妾身只愿夫君总能顺遂。”
这话一出,罗安尧更是踌躇:若是娶了陶意,又有种种不如意呢?又再换人么?
金曼以前霸道了些,可这些时日也没什么不妥,又已经有了儿子。
本来自觉已经拿定了主意,如今又左摇右摆起来。
金曼问:“那位姑娘既然与你情深义重,却又不愿为妾,想必是有退路?
原本就是可以两边走走试试的?那总是一边走不通了,就会走另一边。”
罗安尧听了,心中一动,将那和离书递了回来:“你我夫妻一场,就算有些争执不如易,也没到这一步。”
金曼娘家毕竟还是与自家相当的富户,陶意家是从她父母起才脱了奴籍的平民,拿了主家给的一笔银子留京都。
日子算是衣食无忧,谈不上富吧。若是这么一想,舍了金曼换陶意,似乎往下走了似的。
罗安尧本来正和陶意热热乎乎的,陶意转身就走,弄得他急不可耐的要把这人留住。
可与妻子一聊,似乎又冷静了许多。尤其金曼这种即使和离也行的宽松态度,使得他也不急于一时,再说了,妻子说得也对,陶意这是有退路啊。
那没了不就成了。
似乎只是一夕之间,本来打算对妻子动的坏心思又转到了陶意这。
罗安尧找到那个与陶意正在相看议亲的男子。
那人对家中正在为他操心着的婚事也心知一二,见罗安尧拿出两人不少私密之物,绢帕、信笺……起身对着罗安尧深施一礼:“谢兄台相告。”
………
陶意的名声败了。
不但那家立马往后退了,就是媒人中间也传开了。
陶意免不了被父母责骂,自己也哭红肿了一双眼,名声坏了,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似乎只有早些入了罗家门这一条路了。
金曼也听到些风声,心里想着:活该!干着比妾都不如偷偷摸摸的事情,还想着左右逢源?
金曼抬头,目光扫过罗安尧,既然这样一个也别跑!
陶意本以为自己进可攻退可守,不是逼着罗安尧与妻子和离,娶自己进门当正妻。
就是听从父母的选择、安排,顺顺当当地嫁到另一户人家。
却不料脚踏两只船的结果,是整个人掉水里。
害苦了自己的罗安尧,此时若是不赶紧把自己从水里捞起来,自己不知道还要被传为笑柄多久。
可罗安尧听从金曼的主意,并不急于安排纳妾一事。
金曼说:“等过阵子议论小了,再不是张扬的一顶小轿,后角门把人抬进来也就是了。
她既是为妾,你就是她主君,不是夫君,若是她心里没数,纳进来也是要生事的。”
罗安尧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又想怪不得大户人家纳妾还是要由妻子管着,以前只见过父亲四面开花,一个个哄的样子,倒不知这样有规矩的也省事。
便道:“那这事都由你张罗,看着办吧。”
金曼又晾了陶意几天,本想随便叫个人登门,琢磨了一下,亲自带着礼物去了。
到了陶家十分谦和有礼,丝毫也不提两人无媒无聘就私定终身的事,好话倒是说了不少。
陶意父母见了,一边怨女儿不争气,一边也只能忐忑难安地商量着这事。
金曼时不时提一句自家夫君有交待,倒是显得自己没什么主见,也不敢自做主张,什么都要听罗安尧发话似的。
等送走了金曼,陶意父母问陶意,人家主母亲自来了,你是当这个妾室呢,还是咬牙挺着这些风言风语?
若是不想当妾,父母也只能为陶意另找一个去处,只要她还在家住着,谁见了她都会想起她这档子事,弟弟妹妹的婚事都不好办了。
陶意一想到父母要把她送到那些荒凉的尼姑庵去,心中害怕,又想着罗安尧总还是对她有情,一边哭着一边只好认了这条路。
她母亲哭道:“原以为你是个有志气的,你不想去当丫鬟,自己找了差事做。
这就是你的志气吗?你好好的当账房呀。
母亲教了你这份本事,原指着,你是个女子也能安身立命,没让你和东家不清不楚,现在倒落得要去当妾。
这和你去大户人家当丫头,最后给主子当了通房有什么不同?”
陶意无言以对,当初她确实是意气风发的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是怎么走成这样的呢?
虽然金曼登门时说的千好万好,真正到了那天,却接二连三的出岔子,最后几乎就是一顶小轿把人送进府就算完了。
陶意的母亲当初手把手的教,对这个长女倾注了不少心血,没成想是这样的结果。
心灰意冷之下,还得尽力为其他儿女着想,事已至此,也就由着这些去了。
若是争执吵闹,除了更加没脸,又能如何呢?
罗安尧不管这些,人进门了就成,心满意足之下,那份稀罕珍视的心情也淡了许多。
原来是红颜知己,如今心里倒觉得她顺从解意,不惹麻烦就好。
从妮子和自己身上,金曼已经看出这是个凉薄之人,热闹劲一过,也就那样了。
本以为他对陶意还真有几分不同,日思夜想,甚至动了和离的念头,要娶她。
可一转身还是选了对他自己最有利的法子把人弄进来。
这人哪有真情,有真情会这么毁了陶意的名声?
这事若是金曼做的,哪怕是为了他纳妾办的,那也是手段不堪、心思歹毒,是他做的,就是情非得已,迫于无奈。
金曼眼见着两人因为这些事生了间隙,有了裂痕恨意,互相指责,最后罗安尧一提陶意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这人纳进门不出三个月,就被冷着了。
金曼的母亲与女儿在一起聊体己话,忍不住对女儿道:“如果要斗,就只能赢,不趁现在彻底解决,难道还等她起来么?”
金曼问:“怎么起来?现在罗安尧看见她都恨不得绕道走。”
母亲叹气:“你啊!你当初与妮子一争高下,天天和罗安尧争吵,那时全凭一时冲动兴起,说的做的都是想也不想。
你后来是想明白了,再说什么做什么,就有了自己的章法。
那个妾室陶意与你也差不多,她如今与罗安尧天天争吵,两人相看生厌,不外乎还是随着心性和气恼,想说什么就说了,想做什么就做了。
等她哪天想明白了,她比起你更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还有娘家支持,她的娘家无力也不愿再撑着她。
你还是妻,她只是妾。
她若不能重新立起来,扳倒你,她这一生的日子就如同现在,甚至不如现在,在那个简陋的小屋子里孤独一生,无生无息。
她和罗安尧是有过情的,再要起来,如死灰复燃,星火燎原,那时你再来想救火么?”
金曼听了道:“如今她对我没什么妨碍,要下手总有些……”
她母亲听了这话,一根手指头戳在她额头上:“妇人之仁这话,大概就是说你的。
平时斗鸡似的好勇斗狠,等到了关键时刻,又绵绵软软了。”
金曼问:“难不成弄死她么?沾上人命总是不好。”
这位母亲叹口气:“只要有儿女,一直就得操心。倒也不用要人的命。
母亲替你操着这份心,查过陶意了。罗家那店里有个伙计,一直是心悦陶意的。
只是以前她心里眼里只有姓罗的,虽然知道这个伙计对她有意,但也没放在心上。
这伙计是个老实人,早看出他这东家和账房不清不楚了。
明知这样,还痴心不改,倒是个长情的,哪怕陶意已入府为妾还是念念不忘。
她如今也心灰意冷,大概也恨罗安尧害她名声尽毁,如今又对她薄情,两人之间势成水火。
只要他们之间这个劲儿没过去,就有别的机会。
陶意身边还有个丫头算是她娘家唯一给她的支撑了。
你如今管着家,给这丫头和陶意开个口子,那个伙计那边,母亲让人去办,漏些消息给他。”
听到这里,金曼睁大眼睛:“这是让他俩发生点什么?”
“是让他俩有机会,会不会发生就看这俩人了,机会你要多给,若是什么也没发生,那就再想别的法子。
若是真有点什么,就让罗安尧发觉。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罗安尧怎么出手处置,那是他的事了。”
金曼愣了一会儿后,抱着母亲道:“母亲,幸好有你在,否则女儿怎么办?”
“行了,别撒娇了!都是当娘的人了。以后,你就是自己孩子的依靠。
我这外孙才一岁多点儿,你为了他,也得站直了,立住了。
母亲总不能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