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怀远未到,今天一大早宋瑛让六名飞鹰和五儿带着些人去郊外十里亭等候,替她接人。
五儿笑道:“若是今天也未到,我们就在十里亭的客栈住下,接到了为止。”
宋瑛也微笑道:“也好,省得来回折腾。”
不过心里到底是牵挂,到了傍晚五儿传信来,今儿个又没到。
宋瑛失望之余,就见容怀安闷闷不乐地回府,见了母亲施礼问安之后,回自己院子了。
宋瑛示意跟着的小厮留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小厮道:“回老夫人,我们爷儿今天在外面被人骂了。”
宋瑛问道:“怎么回事?”
这小厮沐风道:“爷带着我,还有两位飞鹰先是去看了生病的授课夫子。
回来路上去裕丰楼吃饭,吃了一半,隔了一个桌的一位女子和另一桌的一个男子吵起来了。
女子骂那男子胆小如鼠、背信弃义、见异思迁,反正挺长一串儿。
那男子开始无言,后来说这女子仗势欺人、行为乖张、脾气火爆,也有挺长的一堆。
这两人吵架也有意思,两人都坐自己桌前,照常吃着喝着,骂人的声音也不大,不疾不徐的像是自说自话。
沐风也是听了看了好一阵儿,才明白这两人是认识的,在吵架。
后来不知怎的,裕丰楼这一层的人都悄悄走了,要么吃得飞快结账,要么改成打包,要么一上楼就又下去。
沐风觉得不对,就和爷说,好象有点儿不对劲,要不走吧?
爷说八宝鸭子还没上呢,不走。
我们四个就没走。
后来那男子走了,那女子见他护着另一个小姑娘走了,一直忍着,估计那人下楼了,那女子才哭出了声。
我们那桌的八宝鸭子这会子被一个伙计鬼鬼祟祟地端了上来。
那女子见到上菜,回头看到我们这桌,好象没想到这里还有四个人。
那上菜的伙计哧溜地就下楼了,老夫人,您没看见,那是跑得真快。
然后我们四个和女子那桌三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我们爷倒是先吃上了,还对我们说了句,趁热。
然后不知怎么的,那女子忽然生了好大的气,调转方向就冲着爷了。
沐风和两位飞鹰一看就是小厮和护卫,那女子全冲着爷骂的。
只是沐风没听明白骂的什么。”
宋瑛觉得这事有点儿奇怪,看两位飞鹰的样,似乎知道点内情,于是对沐风道:“先下去吧。”
转而问两位飞鹰:“那位女子是何人?”
飞鹰道:“安阳公主。”
宋瑛听了哭笑不得,心道:怪不得。又问道:“那男子是赵斌?”
两位飞鹰点头称是。
宋瑛让他们下去休息。
安阳公主是先帝的女儿,今年二十九了。
当初十六岁的安阳公主与十八岁的赵将军府的赵斌两情相悦。
但说起来赵将军府其实是先帝当年想护着贵妃,而从贵妃娘家里好不容易挑出来扶持的。
其实也不是正经贵妃娘家,远系旁支了。
而安阳公主的母亲,杨嫔,当初因为一件小事,死在贵妃手上。
所以安阳公主的舅舅,杨嫔的弟弟,吏部侍郎杨晓彬极力反对这桩婚事。
而当今陛下虽未表态,但内心大概也是犹疑的。
杨嫔离去那年,安阳公主才两岁,先帝薨逝时,安阳公主才九岁,安阳从小在先皇后宫中长大。
而赵将军府在先帝和贵妃都离世之后,处境也颇尴尬。
他们其实与贵妃并无多近的亲缘,但又确实是因着贵妃起家的。
也被自然的视为九王的人。
赵斌知道杨家的态度后,十八岁的赵斌去了边关,从军八年,走时对安阳公主说:“请公主等在下归来。”
安阳公主硬生生挺着不嫁,从十六岁等到二十四岁。
赵斌回来后,已在军中当了偏将,论职也可以称赵小将军。
安阳也已出宫立府。
但杨晓彬与长姐杨嫔的感情深厚,每每想起长姐的惨死都心痛到发抖,声称安阳若要仇家变亲家,他就是拼了一条命也要与赵将军府的人一起死。
两人又坚持了三年,安阳公主二十七岁那年,二十九岁的赵斌娶妻。
事先一点儿没告诉安阳,安阳公主死活不信,亲自跑去赵家,见到赵斌成亲。
回公主府后大病一场,差点儿把命丢了,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年才缓过来。
听刚才的描述,赵斌带着的应该是自己的妻子,但赵斌骂安阳公主仗势欺人倒是有些奇怪,在宋瑛的印象中,安阳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宋瑛去了容怀安的院子,见怀安还是闷闷不乐,安慰道:“今天那位女子是安阳公主,她其实也……是个心里苦的姑娘……,她骂你了?
说的什么?”
容怀安摇摇头道:“她没骂我。
她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念着诗词文章。
她念,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她说,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
她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说,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她说,君问归期未有期……,
她说,西城杨柳弄春柔。
她说,落花人独立,见 微雨燕双飞。
她就是一边流泪,一边对着我念着这些,她不是对着儿子的,应该是开始走掉的那个人。
但她又不能说这些了,儿子听了就觉得好难过,可我也不知能做什么。
只能静静地,等她说完,等她哭完,等她先走,我才走的。
鸭子我打包了,可我还是挺难受的。”
宋瑛却是无比惊喜:“这些诗词,你都知道?都能懂?”
容怀安似乎被母亲抓的重点弄懵了,点头道:“儿子都知道,儿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夫子布置的书也都看了,两位夫子都说儿子学得快。”
宋瑛喜不自胜,随便又问了两个春秋与汉时的典,见容怀安出处、指代都说得清楚明白,更是喜上眉梢。
这时,门房一溜烟地跑来报讯:“禀老夫人,二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