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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晌,苏挽音才温吞的吐出一句:“奴才只是不想劳烦孟太医。”

“只要我不觉得麻烦,那便不是麻烦。”孟珏稍稍弯腰,略带强硬地拉着苏挽音坐下。

他从药箱中拿出剪子,小心地剪开她袖口周围的布料,再做简单的清洗、上药。

待伤口包扎好之后,他突然说了句:“这是箭伤。”

苏挽音身子一顿,然后轻轻点头。

“是他伤的?”孟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苏挽音本想点头,可一想到在未央宫发生的事,又摇了摇头。

虽然她不懂武功,但方才阿史那鸢那一箭故意指着她心口处,她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萧胤及时出手,她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孟珏见她不愿多说,便不再追问,只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要和他在一起,你就会受伤。”

他起身往里屋走去,在药柜最顶层拿出一瓶上好的外伤药,递给苏挽音,“拿回去,每日一次,不会留疤。”

苏挽音看到药膏是用紫金瓶装的,便知道这药价值不菲。

她连忙推辞,“我不过是点小伤,用不着这么好的药。”

孟珏却执意要给她,“让你拿着就拿着,我好歹也是个太医,总归不会连给你紫金瓶的权利都没有,你我虽无缘做夫妻,做朋友总归是可以的吧。”

苏挽音紧紧握着手中的药瓶,心情沉重又复杂:“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孟珏凝望着她,一抹难言的情愫之色,在眼底迅速掠过。

他收拾着药箱,温声道:“那便不还,反正帮你,一直是我心甘情愿......”

他突然止住话语,又故作洒脱的一笑:“对了,上次救陛下一事,如果不是你开口,云统领不会相信我,更不会得到陛下的赏赐。”

“如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对我恭恭敬敬,不再像以前那般针对我,这些多亏了你。所以,你并不欠我什么,更不需要感到负担。”

听到孟珏这样说,苏挽音心中的愧疚感更重。

孟珏是个温润如玉、心细体贴的男子,从相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如此。

只是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孟珏这样待她。

苏挽音垂眸,眼睫颤颤:“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出去。”孟珏立刻回答,眼神中还隐隐透着一丝害怕被拒绝的惶恐。

可她还是拒绝了他。

“不必了。”

苏挽音怔了下,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过果断,让孟珏有些下不来台,便又笑着说:“宫里我比孟太医熟,放心吧。”

说完,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紫金瓶,快步走出了太医院。

孟珏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苏挽音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

一名小宫女在太医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当看到苏挽音走出来,她急忙迎上前去,语气有些急促:“你是不是叫慈音?”

苏挽音认出这个小宫女是月华的人,想来应该是月华那边安排妥当了,于是轻轻点头。

“跟我来,月华姑姑等你许久了,就差你一个了。”

小宫女迅速拉着苏挽音的手,朝着小路去。

集合的地点在东华门,一共十五名宫女。

苏挽音站在队伍中,随众人一同离开。

到了东华门,月华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东华门的守卫。

守卫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开始逐个检查每个宫女的面容。

当走到苏挽音面前时,守卫停下脚步,打量着她看了很久。

苏挽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被认出来了,只能慌乱地低下头。

直到好一会儿,守卫才缓缓走开,继续检查下一个人。

经过漫长的排查后,守卫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可以放行。

宫门大开,苏挽音跟随其他宫女一起离开皇宫。

在暗处的角落里,一道身影确认苏挽音离开皇宫后,转身跑回去报信。

苏挽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出宫是什么时候了,久到,她几乎都要忘记外面世界的繁华。

看着京街大道上一盏盏烛火明灯,还有酒肆前随风舞动的幡旗。

三三两两的人结伴成行,畅所欲言、欢声笑语......

这是在深宫中绝无可能存在的场景。

也是她一直向往的自由。

月华拉着苏挽音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的名额是顶替另外一名宫女的,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卯时(早晨五点钟到七点钟)之前必须回宫,听见没有?”

苏挽音乖顺地应道:“姑姑放心,我会记住的。”

月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她赶紧离开。

苏挽音向月华询问玉器铺那位王老师傅的具体住址后,便急匆匆地赶往东街。

*

未央宫里,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宴会仍在继续。

自苏挽音离开之后,萧胤便一直心不在焉地饮着闷酒。

他有些自责,如果他当时站的离阿史那鸢再远一些,就不会让箭头擦伤苏挽音的手臂。

他一遍遍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回忆着苏挽音手上的伤。

应该......好像是伤的不重的吧?

青格娜木提着酒壶,眼睛再一次看向坐在右下方的阿史那鸢。

阿史那鸢坐在席上默默地喝着酒,神色漠然,已然没了方才那嚣张不羁的笑容。

小翠匆匆赶回未央宫,附在文嫣耳边低语几句。

文嫣一听,脸上的欣喜之情瞬间浮现,她赶紧将小翠打发走,然后贴近萧胤,“陛下,有人看见苏挽音混在采买的宫女队伍里,逃出宫了。”

萧胤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微微偏头,看着文嫣脸上那隐藏不住的笑意,低沉道:“嫣儿,朕说过,朕不喜欢生事的女子。”

文嫣轻轻嘟唇,知道萧胤还在因为佛堂一事生她气。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臣妾知道陛下紧张她,所以才告诉陛下,结果落了个费力不讨好。也罢,陛下既然不信,那便算了,到时可别给臣妾安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文嫣赌气似的不再说话,默默地吃着桌上的点心。

萧胤不确定文嫣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不禁想起苏挽音那个倔强又固执的性子。

她当真逃走了?

联想到苏挽音前些日子偷偷绣荷包,还从他这里诓走一百两,难道就是在为逃宫准备?

萧胤心中的思绪愈发混乱,患得患失的感觉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肃然起身,面色阴沉地对众人道:“朕饮酒过多,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回宫休息。”

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下方的阿史那鸢,留下一句:“小可汗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