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宫
顾知凝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随意解下身上的披风,开口说道:“妹妹,你知不知道,陛下让贵妃举办选秀,要为二皇子和三皇子挑选合适的秀女,赐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庄红袖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里带着一丝诧异。
“就昨日,贵妃不是在宣室殿侍疾吗?听说是她主动提起的,你说这二位皇子年纪也不算太大,她这般着急让二皇子娶妻,图的是什么?”
虽然顾知凝身下没有皇子,可她早就把宝压到了三皇子身上,不只她,连同她们顾家全族都一样。
如今陛下又是三五不时的便病一场,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心中思索好久,生怕哪里出了差错,最终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顾家输不起啊。
庄红袖没问顾知凝的消息是哪里来的,不疾不徐的说道:“二皇子一向和贵妃不亲近,如今又在朝堂之上处处与三皇子针锋相对,陛下的心思众人皆知,依我看,贵妃这是劝不了二皇子,想的迂回之策。”
二皇子野心勃勃,处处拉拢朝臣,若是给她选上一位合心意的妻子,这夫妻间枕头风一吹,说不准能让二皇子这颗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可惜啊,自二皇子出生,便是一颗重要的棋子,他的心,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早就变了模样,光靠一个女人,怕是成不了事,即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贵妃这步棋,怕是走错了。
“贵妃一向得陛下喜欢,在宫里这么多年,浮浮沉沉,倒下了许多人,她却平平安安的爬上贵妃之位,哪里是个心思浅的,我倒是觉得,说不准她这是想借助二皇子妻族的势力,为二皇子如虎添翼。”
顾知凝有些不赞同,陛下已经多年不来后宫走动了,即便是去,也只会去郑贵妃的栖梧宫,就像侍疾一样,也只选她一人,这些还不能说明她在陛下心里的位置特殊吗?
这么多年,即便再谨慎小心的人,皇权富贵下,也难免被养大了心思。
“若真如姐姐所说,姐姐又当如何?既然陛下都同意了,说明此事无法更改,想要选秀也好,想要为二皇子身后添一门势力也好,随她折腾去吧,无伤大雅。”
庄红袖慢悠悠的摆弄着手上的小摆件,不以为意的说道。
“怎么妹妹便不着急吗?虽然陛下不重女色,本朝也只办过两次选秀,可如今是什么情况,京中代嫁的姑娘可都盯着两位适龄的皇子呢?
这秀女入了宫,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若是三皇子那边被人算计了去,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岂不是失了先机。”
顾知凝觉得她有些上火了,可即便如此,最后几句话也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陛下当年选秀只看了名册画像,就随意定下了,第二次选秀更是选些微末小官家的女儿。
可皇子选秀不同,中宫空悬,陛下总要亲自过问的,而且这其中必然会有未来的皇后,必然慎之又慎,总要住在宫里考察一番,才能定下,这些世家贵女,为了家族权势,可使的手段多着呢。
“如今宫务不是都在姐姐手里掌管着,不过是些青涩的小姑娘,姐姐还怕出岔子不成?”庄红袖有些好笑,这扮猪吃虎多年,还真的把自己当成那蠢笨不堪的了,顾姐姐也忒谨慎了些。
庄红袖没说的是,或许二皇子想要依靠妻族的势力,可三皇子却从来不需要为此费心筹谋。
他的出生早便占尽了先机,他的母亲也早为他铺好了路,他得到的是帝王独一份的偏爱,这些,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
顾知凝讪讪一笑,这不是有了倚仗,习惯了嘛。
“话虽如此,可此事陛下毕竟是交给贵妃来办的,我冒然插手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姐姐放心,贵妃这个人向来谨慎,选秀一事,不只涉及到二皇子,还有三皇子,为了避嫌,她是不会独揽大权的,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话,她必然会拉上姐姐和我,一起督办此次的选秀。”这一点庄红袖很笃定。
“那妹妹可要……”
“不了,近日天寒,我这身子不中用,怕是又要病上一段日子了,这选秀一事,便要劳烦姐姐了。”
庄红袖摆摆手,显然是心中另有盘算。
郑贵妃是好意,可惜啊,二皇子是她的拖累,这选秀的事,怕是不能如期举办了,啧啧,可惜了,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主子,栖梧宫的风信来了。”木樨进来回禀。
“让她等一会儿,本宫要更衣,咳咳……”庄红袖神色转换间迅速变得虚弱起来。
看的顾知凝叹为观止,这就开始了?
“风信姑娘,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了?”更衣过后,庄红袖面色更是憔悴不堪,走路都要顾知凝扶着。
“奴婢给淑妃请安,给德妃请安,二位主子金安。”风信恭敬的行了一礼。
“回淑妃,贵妃吩咐奴婢请二位主子一同去栖梧宫操办选秀一事。”
“选秀?咳咳……”
“是,昨日陛下亲口吩咐,命贵妃主办选秀一事,二位主子一同协理,奴婢是奉贵妃的命令,请二位主子去栖梧宫,一同商议此事。”
“咳咳,本宫这身子你也知道,每到入冬,便要病上一场,怕是不能为贵妃分忧了,还请你回去转达本宫的意思,请贵妃见谅。”
庄红袖脸上挂着歉意,说完更是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说起来,这么多年,她出宫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是众人皆知的。
“是,奴婢会好生转达淑主子您的意见的意思,贵妃性子和善,自然不会让主子您为难。”
风信也是很有眼色的,淑妃名下有得陛下喜爱的永安公主,又抚养了四皇子,地位不可撼动,即便是她家主子亲自来,也不能勉强淑妃去做事。
“好了,你好生养着,我改日再看看你,既然贵妃有事相邀,那本宫就随你走一趟吧。”
看庄红袖咳的那般辛苦,顾知凝即便明知是假的,也不得不装作不知,实在是忍得有些辛苦。
看着跟在顾知凝身后风信的背影,庄红袖的眼神暗了暗。
“木樨,栖梧宫里的药,还够用吗?”她的声音轻不可闻。
“主子,每隔五日一次,从未间断,贵妃从不假他人之手,按着时间推算,怕是还能用上两月。”
“两月时间足够了,毕竟接下来,贵妃怕是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对了,永安呢,怎么今日不见她?”
庄红袖笑了,这宫里又该变天了。
“主子,公主她,她……”木樨有些犹疑,该不该说。
“说吧,她又做了什么好事?”庄红袖有些无奈,她的女儿啊,跳脱的不成样子,偏偏又特别会伪装,生生的骗过了所有人。
“公主出宫去了,说是要出去转转,买些新奇东西,陛下看了,说不准这病都好的快了些。”木樨眼一闭,不得不吐露实情。
“本宫看她是想偷溜出宫去玩吧,说说吧,这次是谁帮了她?”
“是三皇子,公主拿着三皇子的腰牌才出宫的。”既然都说了,索性直接抖搂个干净。
“康儿也太宠她了,在这么下去,她更是无法无天了,等她回来,让她来见本宫。”
即便是最尊贵的公主,也逃不脱母亲的管教,哼,回来再收拾她。
“是。”木樨松了一口气,公主,自求多福吧。
明正殿
李元康看着不请自来的永安,有些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也不怕姨母罚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没受伤吧。”
“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功夫,哪个能伤的了我,这不是事出有因吗,不过回来的这么晚,我回去免不了被母妃责罚,哥哥你可要去救我啊。”
永安苦大仇深的说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们便是最亲近不过的兄妹,比起那声略带疏离的皇兄,她更喜欢称呼他为哥哥,算是她们两人的小秘密。
“你啊,罢了,明日我去了,给你求情,只是你也知道,凡事要适可而止,姨母身有旧疾,身子又不好,你别太让她担心。”
李元康无奈又好笑,到底还是答应了帮她去求情。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永安赶紧上前拍马屁。
“好了,跑了一日,坐下歇会吧。”李元康深知眼前的妹妹,看似虽然跋扈乖张了些,其实不过是假象,最是心有丘壑之人,毕竟可是皇祖母一手教出来的。
“哥哥,我今日去了舅舅家,你猜怎么着,看到了一位姐姐,这位姐姐极其面善,我一见她便移不开眼里,与那位姐姐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恨不得住在舅舅家,若不是怕母妃担心,我还真的不想回来了呢。”
永安眼中带了一丝调侃,紧紧的盯着李元康的表情,双手抱胸,眉心微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李元康只觉得喉咙干涩,心脏跳动的厉害,手指因为激动,有些不受控制,一碗热茶泼在身上,愣是让他感觉不到热意。
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永安,你的那位姐姐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没说什么啊?滢姐姐只是与我说了许多外面的事情,哥哥,我才知道,滢姐姐不只是个美人,更是博览群书,心有丘壑的奇女子,她去过的地方可多了……”
听着永安细细的讲述着她与姚滢之间的交谈,李元康只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滚烫炙热,似乎要跳出来了一样。
那些地方,他也去过,是他与她一起去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过往,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再听一遍……
阿滢,你来京都了?怎么不告诉我呢?是不信我吗?
“哥哥,哥哥,你在想什么?”永安伸手晃了晃。
李元康回神的瞬间便看见一张放大的俏脸,眼中皆是揶揄之色。
“永安,京郊的那个温泉庄子归你了,再和我说说,你的那位滢姐姐是何时归来的?怎么都没有动静传出来?”
“哥哥可真是大方啊,”永安调侃一笑,虽然看着李元康期待的眸子,到底不忍心让他失望,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道:“就今天啊,我去的时候,滢姐姐正好下车,我与滢姐姐一见如故,便拉着她说了半日的话,”
原来是今天啊,怎么他今日没有和永安一起出宫呢,这样他是不是也能第一时间看见她?李元康有些懊悔。
“那她突然回京,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有没有提到别人?”譬如提到我。
“滢姐姐没说,哥哥既然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滢姐姐今年十六岁了,说不准是来挑选如意郎君的呢。”
永安继续不怕死的挑战李元康的底线。
“永安。”李元康的语气冷了下来,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与他平日里的温和大相径庭。
不过却不是对着永安,而是他不容许别人占有他的阿滢。
“好了哥哥,不逗你了,我是因为看见二皇兄的人手一直盯着舅舅的府邸,这才去查看了一番,不过滢姐姐下车之后,盯梢的人便去报信了,二皇兄倒是并未出现,不过依照他的性格,想必是不会放过……”
永安神色也郑重了起来,话到最后,意味深长。
李元康的拳头倏然握紧,他敢。
“定西街酒楼归你了,拿去玩吧,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李元康强迫自己镇定起来,打发永安回去。
呦呵,哥哥还真是大方,定西街,出入都可都是达官显贵,那里的铺子千金难求啊。
“哥哥放心,我这次出宫也不是白出的,两位舅舅心中想必都有数,哥哥可莫要自乱阵脚,给别人可乘之机啊。”永安说完,潇洒的转身,滢姐姐可是她的财神爷啊,虽然她不缺钱,可这白来的就是让人喜欢,更何况还是哥哥主动给的,意义非凡啊。
“养性斋的事不能再等了,他既然想要打阿滢的主意,我便要他的命,让他再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良久,李元康悠悠的开口,他的软肋,怎能容许别人算计,当他是死的不成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戴着面具的少年从暗中走出来,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东风就要起了。”这东风什么时候起,还不是他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