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守在瘦猴旁边不敢稍离,紧盯着他的鼻息。
半晌确认有呼吸,且呼吸逐渐均匀,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一番操作下来,刚要撑着在坑边坐下来,忽然浑身脱力,眼前一黑,往后摔倒。
“噼里啪啦……”屋内狭小,这一摔带翻了桌上的灯油,杯碗也碎在了地上。
周敞的胳膊被掉下来的油灯砸中,灯油烫得生疼,倒是立马恢复了意识,待要站起身来,双手双腿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外面许是听见了动静,就轻轻拍门,是陶老的声音:“周公子、周公子……”
“麻烦,进来……”周敞也就意识到刚才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现在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陶老和儿子这才推门进来,赶忙将周敞扶起来,又收拾了地面。
周敞坐去火炕的另一边,陶老则又给她递上一碗热水。
周敞一番折腾又累又渴,接过碗的双手还不住发抖,也不管烫不烫,全部喝下去,再一抬头,才惊觉窗外的天色竟然已经黑了下来:“这、这是什么时辰了?”
陶老回答:“公子莫慌,大概过去两个多时辰,是这海边的冬日天黑得早。”
“不……元亓……元亓她怎么样了?”刚把瘦猴脱离了危险,周敞又想到了元亓。
陶老就不知周敞在说什么。
周敞却是强撑着站起身来往外走,一个踉跄又险些摔倒:“啊……我是说我娘子,娘子她怎么样了,我要去看看她。”
多亏陶老扶住:“公子不忙,倒是您身上衣服湿透了还没换下来,不如先换了小儿的衣服。”
周敞这才意识到,刚才为了给瘦猴准备包扎伤口的布条,倒是脱了里面干净的衣服,但当时没个替换,也就只好又将湿漉漉的外衣又穿回身上。
但想到元亓哪里顾得上,将陶老儿子取来的外衣接过,却还是坚持往外走:“好、好……谢谢陶老,我先去看看娘子,回来再换。”
陶老拦不住,也就扶着过去隔壁的屋子。
周敞来到元亓炕边,坐下时又是一阵眩晕。
元亓则是安安静静躺在坑上,仍旧昏迷不醒。
但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陶大娘和女儿二丫换了下来,头发和脸也都明显擦洗干净。
周敞仔细观瞧,元亓先前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似乎和缓了不少,但脸颊上诡异的红晕更加浓重,胸口呼吸虽然有了明显起伏却是明显粗重不匀。
也不知这般情况是好还是不好,毕竟不是大夫,心又跟着悬了起来。
凝视着元亓昏睡的脸庞,却怎么也记不清楚,昨晚在寒冷的江水中,最后跟元亓说的话是什么。
本来记忆里,元亓是在她之前晕过去的,但意识陷入黑暗之后,她又好像听到过元亓在耳边呼唤奕王的名字。
或许是错觉,又或者是奕王风铭在做梦。
陶大娘见周敞不自觉握住了元亓的一只手,就开口安慰:“周公子别担心,已经给你家娘子喝过药了,兴许还是在海水里受了寒又惊吓得不轻,待睡上一觉,兴趣明个儿就能醒了。”
“喝药?喝的是什么药?”不是说村里没有大夫,也请不来大夫吗?周敞就扫见墙角坑桌上有一只碗里有黑乎乎的药渣残留。
陶大娘也同时瞧见,就上去将药碗收过来:“就是刚才陶大送过来的药粉,我们这里叫蛤骨粉,谁有个什么病,或者受伤,不管外敷还是内服,都用的是这个。”
“呃……”周敞就怀疑这个“万能”药粉的效果,“陶大娘,这‘蛤骨粉’是用什么做的?”
陶大娘认真细数:“这里面混了海龟壳、墨鱼骨、贝壳,还有捞上来什么有用的,晒干了炒熟了,磨成粉,都行。”
周敞就不好发表评论,也是没有办法评论。
如今是缺医少药,只能指望这个药粉对元亓有效,还得指望这个药粉对瘦猴的伤口也有效。
陶老多少猜出周敞的几分心思:“周公子,您将就……我们这种小渔村平日里连个大夫也没有,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法子,家家都是拿它治病救命的。”
不将就也得将就,看来明天还得想办法。
“是……陶老伯和陶大娘的恩情,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不管怎样,陶老一家能在危难时刻,给他们提供一夕安稳,周敞说着话站起身来就要深鞠一躬。
“公子不必如此,我们渔米人家,任谁落了水能救也是要救上一救的。”陶老忙抬手阻止,又始终担忧周敞身上的湿衣服,“小老看公子也在水里泡了一宿,又这般折腾了一天,也是透支得厉害,不若换了衣服也好生休息一下,莫拖垮了身子。一会儿我让老婆子给您送了饭,小地方没什么吃食,将就着吃些。”
周敞再三感谢,随后又回了瘦猴的屋子,换了干爽的衣服。
不多时,陶大娘又送来一碗米粥。
周敞闻到米粥的味道方觉出饿来,谢过之后就坐在瘦猴旁边吃了起来。
粥里还零星放了小鱼干,除此之外什么配菜也没有,但倒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粥后,陶老又劝周敞休息。
周敞两边都放不下心,总要守在旁边才能安心。
思来想去,先将头上的白玉冠摘下来递给陶老,拜托他无论如何,明日也要去镇上典当了银子好请个正经大夫来。
陶老原本推拒,更说派去上报的人会一并请个大夫来。
周敞自然是不放心小地方的江湖郎中。
陶老听明白意思之后也就答应,但因为还未出正月,不保证能够请来镇上出名的大夫。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镇上的大夫是不愿往他们这样的穷乡僻壤地方跑的。
但不管怎样,陶老答应帮忙跑一趟,周敞才好安心。
然后,因着北方冬日的渔村天黑的早,陶老就去安排让儿子去邻居家借宿,他夫妻二人带着女儿挤一个房间,也去休息下了。
陶老家一共三个房间,现在就被元亓和瘦猴各占一间,都是原本是儿子和女儿用的,还有一间也不大,原本是他老两口住的,还得勉强挤三个人。
为此,周敞多少过意不去,但现在说再多感激的话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