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华且庄严的京城之中,苏府一直以来都是尊贵与荣耀的显赫象征。
然而,近些日子,这座往日里充满光辉的府邸却被一层浓郁而沉重的阴霾紧紧地包裹着。
清冷的清晨,李莲花神色匆匆地踏入了书房。他眉头紧蹙,眼里满是忧虑,被苏父急切地引入那间紧闭的书房。
苏父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焦虑与恐惧,额头上青筋暴起,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急切地问道:“李莲花,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救小女的性命?”
“苏大人,郡主的病情实在是……”李莲花紧蹙着眉头,面色凝重得如同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声音低沉而压抑,“每况愈下,回天乏术了。”
苏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急切与难以置信,嘴唇颤抖着,大声地打断李莲花道:“李莲花,你说,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此刻苏父的眼睛瞪得极大,布满了血丝,眼眶泛红,鼻翼急剧地扇动着,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莲花无奈地缓缓摇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声音微微颤抖着:“大人,郡主她……病入膏肓,身心俱疲,怕是撑不过这个严寒的冬天了。”他的目光黯淡,满脸的无奈与悲痛。
苏父身体一晃,声音沙哑,双手紧紧握拳:“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李莲花沉默片刻后说道:“大人,我已寻遍了京城的名医,也试了各种珍贵的药材,可郡主的病实在是罕见且凶险。”他低下头,不敢直视苏父绝望的眼神。
待到李莲花离开书房的时候,隐约能听到屋内传来苏父那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脸上写满了绝望,五官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法令纹深深地陷了进去,嘴角不停地抽搐着。
午后,微弱的阳光努力地想要穿透厚重的云层,却终究无法将这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驱散哪怕一丝一毫。太医院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按时前来为苏苏郡主把完脉。
一位太医摇头叹气:“苏大人,郡主这病,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他眉头紧锁,一脸的无奈。
苏父声音近乎哀求:“各位太医,求求你们,再想想办法。”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另一位太医说道:“大人,能试的法子我们都试了,郡主她……哎。”他叹着气,眼神中满是怜悯。
太医们纷纷无奈地说道:“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
李莲花站在一旁,抿着嘴,双唇紧闭得如同一条线,沉默地伫立在那里。他的目光深邃而哀伤,仿佛那是两口无底的深潭,只是静静地看着几位太医眼神交错,彼此传递着无奈与惋惜的讯息之后,带着满心的遗憾缓缓离开了内室。
李莲花来到苏苏的房间,坐在床边,握着苏苏的手,眼中满是深情与不舍,声音轻柔:“苏苏,你一定要撑住。”他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恐惧和担忧。
苏苏气若游丝,吃力地说:“莲花,莫要悲伤,能与你相遇,我已无憾。”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李莲花声音哽咽:“不,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说好要相伴一生。”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夜幕悄然降临,寒风像发狂的野兽般肆意呼啸着,凛冽无比。
吴丽艰难地在夜色中前行,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身影在狂风与暴雪之中显得那般单薄而无助,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当她终于踏入苏府,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潮水般愈发强烈地涌上心头,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吴丽颤抖着声音问门口的守卫:“郡主情况如何了?”
守卫神色悲伤,低垂着眼帘,低声答道:“怕是……不好了。”
不多时,周围的邻里被苏府内突然传来的哀恸哭声从睡梦中惊醒。
“这是怎么了?”甲邻居穿着睡衣,匆匆跑出家门,一脸迷茫,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
“怕是苏府的小姐不行了。”乙邻居神情哀伤,深深地叹气道,眉头紧锁,满脸的同情。
甲邻居说道:“好好的一个郡主,怎么就……”
他们匆忙出门查看,只见苏府的侍卫们已都迅速换成了白衣素帽,原本为庆祝新年而装饰的鲜艳红绸和明亮的红灯笼被匆匆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的素色。
雪愈发大了,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落下,那密集的雪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无情地掩埋。前方的道路变得愈发模糊不清,就像这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的悲剧,让人深陷迷茫,难以捉摸。
周围的人们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苏府家里的小姐,应该是与世长辞了。” 大家都神色黯然,摇头叹息。
“唉,这人拖到现在,终于在过完年的时候走了。”
苏苏,这位曾经如春花般鲜活灵动、如骄阳般明艳动人的郡主,死在了初八那个寒冷彻骨的早晨。天还未亮,生命的烛火便悄然熄灭,无声无息。
苏母扑在苏苏的床边,哭得撕心裂肺,那悲痛欲绝的哭声令人心碎,她双眼红肿,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忍心抛下为娘走了,娘这心里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啊!”
苏父强忍着内心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痛,声音沙哑,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对一旁的下人说道:“按郡主生前的交代去办。”此刻苏父的眼神呆滞,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下人心怀不忍,迟疑地问道:“大人,真的不报丧,不留尸身,不立坟吗?”
苏父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声音颤抖却坚决地说道:“这是苏苏的心愿,照做便是。”
下人又道:“可是大人,这样是否太过绝情?”
苏父猛地睁开眼,怒吼道:“照做!莫要多言!”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胡茬也在短短几日里变得杂乱无章。
苏母哭喊道:“老爷,怎能如此,让女儿走得如此凄凉!”
苏父哽咽着说:“夫人,这是苏苏的遗愿,我们得遵从。”
李莲花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喃喃自语:“苏苏,你走了,我的世界也失去了色彩。”他目光呆滞,神情凄然。
苏府上下沉浸在无边无际、痛彻心扉的哀恸之中。苏母哭得肝肠寸断,多次晕厥过去,每次醒来都是目光呆滞,形如枯槁;家中唯一的少爷因痛失亲爱的妹妹,心如死灰,一病不起,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毫无生气。唯有苏父,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强忍着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悲痛,沉重而缓慢地布置好灵堂。但他却坚决拒绝了旁人的悼念,只允许宫内的人进来,随后便宣布了后续的处理事宜。
“不报丧,不留尸身,不立坟,三日后火化。”这是苏苏临终前对朝廷的交代。她就如同一片未曾在世间留下痕迹的洁白雪花,孑然一身地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在这纷繁的世间存在过,如同那没有任何记载的神秘极乐塔,百年之后,也不会有关于她的任何笔墨留存。
苏府的这场惨痛悲剧,成为了京城人们心中一道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痛,而苏苏和李莲花那凄美而短暂的爱情,也如同那纷飞的雪花,消失在了茫茫无边的时光长河之中,徒留一片凄凉与哀伤。
在苏府不远处那条幽静深邃、透着丝丝神秘气息的胡同里,一辆其貌不扬、毫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停靠在昏暗的角落。
月光洒在马车破旧的车身上,勾勒出一道道冷硬的线条。
马车里,李莲花身着青色长衫,将厚实大氅苏苏紧紧包裹的人,小心翼翼地紧紧拥入怀中。大氅里的人突然毫无预兆地不安分扭动了一下,李莲花的神情瞬间变得万分紧张。
他那原本平和的双眉紧蹙如两座沉重的山峰,眼中流露出如临大敌般的担忧与惶恐。仿佛怀中之人是这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他赶忙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易碎的稀世珍宝,轻轻拍抚着那人,并用无比轻柔温和还带着几分焦急的语调哄慰道:“莫怕,莫怕,有我在呢。”
待那人重新恢复平静沉睡过去之后,男子这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紧绷的面容稍微松弛了些许,原本紧抿的嘴唇也微微放松,然后压低声音朝着外面谨慎地说道:“走吧。”
外面的车夫始终缄默不语,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是默默而平稳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那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他娴熟地驾驭着马车缓缓向着雪夜的幽深处行去。
车轮在积雪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浅痕,雪被挤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最终整个马车的踪影慢慢消失在无边无涯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雪地上那逐渐模糊的车痕。
苏府的院子中,吴丽失神落魄地伫立着。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衣角,她却浑然未觉。双目直直望着府外的某个方向,眼神空洞迷茫,仿佛失了魂一般。
此时,她的思绪犹如脱缰之马,不受控制地回溯到初次见到苏苏的情景。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苏苏身着一袭粉色的罗裙,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灿烂。
那时的苏苏虽说身形稍显瘦弱,但肌肤依旧泛着健康的光泽,灵动的双眸仿若闪烁的璀璨星辰,充满着蓬勃的生命活力。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感受到青春的美好与活力。
然而此刻,她的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如今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苏苏。苏苏那深陷的眼窝,苍白的面色,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刮来,就能把那脆弱的身躯轻易吹倒。
苏苏目光凝重,直视着吴丽,声音虽微弱却掷地有声:“吴丽啊,我这一旦离开,神机营的弟兄们可就全托付给你啦。如今圣上虽说可能暂且不会对你们动手,可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得未雨绸缪,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琢磨透彻,提前做好那万分周全的谋划。你心里要清楚,日后神机营或许会面临被拆分的局面,但绝不是一点儿重聚的希望都没有。你们每时每刻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持最高度的警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都不能有。平日里训练千万不能松懈,想方设法提升将士们的实力,还要多长几个心眼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多留意朝中那风云变幻的局势。和其他兵营也得把关系维护好,保持密切且良好的联系,这样真到了危急关头,才能相互伸出援手,共渡难关。”
苏苏说着说着,气息愈发不稳,却仍咬着牙继续道:“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此事绝对、绝对不可泄露半点儿风声,你必须刻在骨子里牢牢记住,苏府的苏苏,初八就已经不在人世,绝无起死回生的可能。这不仅仅是为了咱苏府能安安稳稳,不受牵连,更是为了神机营能有个光明的未来。要是这消息不小心传了出去,那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天晓得会闯出什么无法收拾的大祸,掀起多少惊涛骇浪和重重危机。”
苏苏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坚定如炬,紧紧盯着吴丽,面容严肃到让人胆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接着说道:“吴丽,我身为子女,不孝啊,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好好陪伴他们。往后啊,你要是有空闲的时间,一定要常常回来陪着他们。你打小就在苏府长大,老爷和夫人早把你当成亲生闺女看待了。往后家里的大小事情,可就全指望你啦。”
苏苏的眼眶早已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仿若晶莹剔透却摇摇欲坠的珍珠,话语中满是无尽的愧疚与不舍:“我这心里头,对他们的亏欠实在是太多太多啦。”
吴丽听着苏苏的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声音颤抖却坚定:“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为了神机营,为了苏府,那是操碎了心,耗尽了心力,简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您就放心吧,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照顾好神机营的弟兄们,也会经常回来看望老爷和夫人的。”
苏苏紧紧握住吴丽的手,眼神中满是坚定的信任与鼓舞:“吴丽啊,神机营未来的希望可就全在你身上了。我知道你行事向来果敢,心思也细腻缜密,可这往后啊,做事一定要更加谨小慎微,千万不能鲁莽冲动,坏了大事。你要记住,只要能保住根本,就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只要神机营的弟兄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就必定有重振雄风、扬眉吐气、风光无限的那一天。”
“小姐,我全都明白,您就安安心心地调养身体。说不定老天开眼,会有奇迹突然降临,您一定能逢凶化吉、康复如初的。”吴丽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傻丫头,别哭别哭。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能在这最后的时刻把这些心里话都跟你说了,我这心里啊,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苏苏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夹杂着一丝释然,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看到苏苏露出那副如释重负、满含欣慰的笑容,吴丽内心一阵酸楚如翻江倒海。
她在心中默默念叨,这样或许也不错。小姐背负那沉重如山的担子已经太久太久,从未有过哪怕片刻的松弛和歇息。
而今,所有的事务都已了结,这最后的时光,就让小姐能够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一直渴望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