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永宁侯府下首的席位。
刚才入殿时她问过引路宫女,对方说那是镇北侯府女眷的位置。
永乐特意将其安排在她下首,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想让她压那母女一头。
她若任由康宁大长公主将她挪到角落去,岂不浪费了永乐的一片心意?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又岂能任由别人揉捏?
康宁大长公主之所以朝她发难,原因很简单。
她与雅雅是闺中密友,雅雅二胎又怀女,这位心里不爽,可碍于安国公府,又不敢为难雅雅,便只能拿她开涮。
她看上去就那么好欺负么?
“殿下也说我是和离,不是被休,我何须害怕外人非议?又何须藏进角落?”
康宁大长公主见她当众顶嘴,毫无教养,眸光微冷了下去。
转念一想,她家那儿媳妇以前对她毕恭毕敬的,不敢忤逆半句。
可自从孕期与这女子见过几面后,人都硬气了几分,说不是她挑唆的,谁信?
她自个和离归家丢尽颜面便罢了,还带坏程氏,叫那丫头也生出了叛逆之心。
如此不安于室,与她那水性杨花的母亲有何区别?
思及此,她冷幽幽地询问,“怎么,本宫难道连调换一个席位的权利都没有了?”
云卿微微颔首,慢条斯理道:“殿下自然有那权利,但永宁侯府世袭爵位,按礼制,座位就该在此,
您若觉得不妥,或是认为云家不配坐在这儿,可奏请陛下进行调整,而不是随意指个婢女就挪了去。”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诰命们纷纷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暗道这云氏女也忒大胆了。
她一个被夫家扫地出门的女人,本就不该大摇大摆的来参加国宴。
即便来了,也该捂着脸缩到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倒好,不但高调入殿,还冲撞大长公主,她是疯了不成?
康宁大长公主脸上的雍容端庄有龟裂的迹象,眯眼望着面前的女子,缓缓攥紧了手中的杯盏。
“放肆,你不过是被封了个郡主而已,谁给你胆子顶撞本宫的?”
云卿的视线在侯府席位上扫了一眼,一字一顿道:“自是云家满门忠烈给臣女的胆量。”
“你……”大长公主气得从位置上站起来,一双美眸裹挟着浓烈的怒火。
“永宁侯府嫡女恃宠而骄以下犯上,来人,将她给本宫拖到去殿外跪着。”
原本只是觉得此女碍眼,想将她遣去角落待着的。
如今被她当众挑衅,长公主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都愣着做什么?将她拖出去。”
几个女官面面相觑。
毕竟是今上册封的郡主,又是云氏嫡女,加上今天万寿国宴,把事情闹大了,对殿下也不利。
“殿下……”
一个女官试图上前劝慰,被大长公主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
女官踌躇不前。
这时,台阶上的豫亲王妃突然踱步走过来,笑着打圆场,“康宁,你是长辈,怎的还跟晚辈计较上了?”
说完,她又偏头望向云卿,温声劝说,“顶撞长辈终究是你的不是,还不赶紧向大长公主道歉。”
豫亲王本就是出了名的和事佬,作为他的枕边人,豫亲王妃自然也不差。
当然,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大部分原因还是丈夫这段时间所行之事。
虽然她不知道叔侄俩在筹谋什么,但她肯定与云氏女有关。
仅凭这点,她就该对这丫头表露出善意。
云卿没说话,定定的望着大长公主。
长公主见她不肯退让,胸腔里的怒火一下子烧得更旺。
她冷沉沉的朝豫亲王妃看去,讥笑道:“二嫂既然这般维护她,不如将她的席位挪到你身边去吧。”
说完,她话锋一转,又轻飘飘的补充了句,“让她代替嘉诚陪着你也挺好的。”
这话明显是提醒豫亲王妃,叫她不要忘记自己的女儿是因为辱骂云氏,才被陛下禁足的。
豫亲王妃一时语塞。
她这小姑子是皇室嫡女,先帝胞妹,倨傲了大半辈子,容不得一个和离之人与她平起平坐也正常。
大长公主见她不语,又继续开口,“怎么,二嫂不乐意?看来你也知道丢不起这个脸。”
豫亲王妃张了张嘴,刚准备反驳两句,这时,太后身边的绿筠姑姑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见状,纷纷朝她身后望去,并未看到太后的身影。
也对,距离开席还有半个时辰,使臣都没入殿呢,太后自然不会提前过来干等着。
“绿筠,你不在娘娘跟前伺候,这么早来和颐殿做什么?”豫亲王妃开口询问。
绿筠扫了云卿一眼,然后朝众人施礼,“娘娘让奴婢过来传她口谕,命内务府将长宁郡主的席位挪到她边上去。”
大长公主霍地抬头,满脸诧异的朝她望去。
“你,你说什么?太后让云氏与她共席?”
绿筠颔首点头,“娘娘的口谕是这样的。”
“她凭什么?”大长公主有些失控的问。
刚才她还嫌云氏和离之身,挨着她坐晦气得很。
转瞬太后来传旨,将云氏的席位挪到九层台阶上去,这不存心打她的脸么?
她那皇嫂,什么时候这般大度,容得下和离之女招摇过市了?
绿筠又屈了屈膝,语调平缓道:“太后娘娘说长宁郡主有那资格坐她身侧,至于原因,诸位等下便知晓了。”
“……”
目送绿筠去偏殿找永乐后,豫亲王妃睨了大长公主一眼,见她脸色铁青,又转身去拉云卿的胳膊。
“云丫头,走,随我一块去台阶上入座。”
云卿自然不会拒绝。
她隐隐猜到太后为何要将她的席位往上挪了。
如果大长公主不朝她发难,她或许还会推辞一二,现在嘛……怎么舒坦怎么来。
眼角余光瞥到长公主愤怒的面容,她缓缓挺直背脊,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大长公主看着她得意的背影,猛地捞起桌上的茶盏,作势就要砸出去。
可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进殿,她这个时候发怒,不但消不了火,反而会沦为笑柄。
行啊,她倒要瞧瞧云氏仗着什么与太后同席。
几位诰命见大长公主败了阵,都悄悄散去。
大长公主见状,越发的怒不可遏。
云卿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笑看向大长公主,说了句:
“臣女一走,坐在您下首的便是镇北侯夫人了,殿下应该很满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