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皇后目眦欲裂“她是你嫡亲的外祖母啊!”
边说,边不管不顾朝三皇子扑去,丝毫不顾及仪态的撕打着。
“畜牲!”
“你这个畜生!”
“你真是疯了!”
三皇子的面颊留下一道道血痕,发冠也坠落在地,墨发披散开来。
眼底掠过一抹不忍,开口却让人胆寒“母后,儿臣觉得她该死呢。”
百官:这次第,怎一个疯字了得。
忠勇侯府。
谢老夫人携顾荣在祠堂上给一排排灵位上香。
侯府,人丁稀薄,没有什么女子不得入祠堂祭拜的规矩。
烛火摇曳,青烟袅袅。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灼儿平安,保佑一切顺利。”
谢老夫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祈祷后,俯首叩头。
顾荣亦叩头。
她的心愿,早已袒露过给神佛了。
至于今夜……
筹谋处处妥帖,自会一切顺利。
倘若,真的要对着谢氏的列祖列宗祈祷,那她有三愿。
一愿,谢氏一族的英灵,庇佑她和谢灼相敬相信,莫要反目成仇,你死我亡。
二愿,谢氏一族的英灵,庇佑谢灼和小知,身体康健,福寿绵长,平安喜乐。
三愿,谢氏一族的英灵,庇佑她,让她活的长寿些吧。
不求长命百岁,但求莫要英年早逝。
永昭长公主说她智多近妖,然古往今来,智多近妖者,皆难享常人寿数。
她是个自私的,做不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雅事。
所以,哪怕是看在谢灼的安稳日子的份儿上,谢氏上列祖列宗也不能对她所求置若罔闻。
灵位:见过威逼利诱的,没见过丧心病狂到连牌位都不放过的。
“荣荣求的是什么?”谢老夫人慈爱道。
顾荣眉眼温和,坦然自若“祈求孙媳与夫君两心相许,白首不离。”
“祈求夫君平安,万事顺遂。”
谢老夫人笑道“荣荣有心了。”
不过,她怎么莫名觉得有股阴风呢。
定是这祠堂年久失修,潮湿阴冷的紧。
谢老夫人搓了搓手,拢了拢狐裘“走吧,若是因跪着祈福染了风寒,得不偿失。”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顾荣“祖母说的是。”
“孙媳扶您起来。”
离开祠堂,回到静檀院,顾荣揣着手炉,用了碗热粥,方觉四肢百骸有了暖意。
风雪渐歇,天边,越来越亮。
顾荣换了个相对舒坦的姿势,披了层厚实的毯子,继续等待着消息。
“小姐。”
青棠入内,低声道“宴寻说,三皇子逼宫谋反,弑父杀兄未果,兵败被俘,暂囚于宫中。”
“俪贵妃也死了。”
“须臾之间,容颜老去,气息全无。”
“二皇子成了断头鬼,头颅还在甘露殿的地板上滚着呢。”
顾荣挑挑眉“钟离皇后和承恩公府呢?”
青棠心有余悸,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轻声将三皇子的所作所为尽数讲出。
“他真真配的上一句有勇有谋。”顾荣面露赞赏之声,由衷的喟叹。
“钟离皇后和承恩公府该对三皇子道句谢。”
若是,南子逾辅佐之人是三皇子,兴许真能改天换日。
但,造化就是这么爱弄人。
青棠撇撇嘴“道谢?”
“钟离皇后气恼愤恨下已经将三皇子挠的面目全非。”
说着,指了指头顶“这块儿的头发,都被钟离皇后硬生生连皮带血撕下来了,以后怕是难长出来了。”
顾荣笑着摇摇头“青棠,你错了。”
“钟离皇后是难得的聪明之人。”
毕竟,蠢货教导不出三皇子这般人物。
“有恨,有怨,是真的。”
“但,想替三皇子脱罪,保三皇子一命也是真的。”
“还有……”说到此,顾荣稍顿了顿,才接着道“世间多数女子,在生养自己的人和自己生养的人之间,不得不二选一时,虽然不管选择哪一方都会遗憾,但在纠结之后,还是会选择后者。”
“听了那么多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不出去的水,总会在心底留下烙印的。”
女儿,不算是香火,不算是后人吗?
顾荣不止一次扪心自问。
她觉得是算的。
但,世人和纲常却告诉千百年来的女子说,不算。
硬生生的把女子剥离出生她养她之地。
“看着吧,说不定,三皇子真的能捡回条命。”
毕竟,这一连串惊世骇俗的举动,几乎坐实了三皇子疯癫失智。
斡旋得当的情况下,十之八九会被贬为庶人,再罚去皇陵守陵。
替贞隆帝守陵,三皇子能怄死。
“荒宅虐杀案。”
“昔日北疆事变案。”
“贞隆帝密令前兵部尚书偷换粮草案。”
“亡母被谋杀案。”
“到了该让各司官员写奏疏,列清人证物证,理顺来龙去脉,上禀太后和永昭长公主的时候了。”
再之后,便是结案,昭告天下,还逝者公道。
母亲之死,也终于能大白于天下了。
她给她的母亲,讨回了真正的公道,让手染血腥之人,都下了地狱。
顾荣既想,母亲泉下,旧鬼欺新鬼,亲自报仇。
也想,行善积德的母亲早早的便投胎转世,安稳享乐。
……
贞隆帝驾崩。
皇宫,敲响丧钟。
一声,接着一声,数十声,遍传上京。
依大乾礼制,上京城内的各寺、观会闻丧钟后,鸣钟三万次,乃大丧之音。
当日,宗室、朝臣、命妇,皆集于宫门肃立举哀。
次日,于天子梓宫前,哭灵三日。
哭灵毕,王侯将相,文武百官禁宴饮作乐,禁止丧服嫁娶活动。京中百姓摘冠缨、服素缟,七七日内不准嫁娶作乐,不得屠宰,不得祈祷和报祭。
但,顾荣真心觉得贞隆帝配不上如此声势浩大,又威严规整的仪式。
她的母亲在一具薄棺里躺了五载有余。
所以,贞隆帝薄殓薄葬,最是合适。
至于那自登基后就一直在修建,却依旧没有竣工的陵寝,就那样勉勉强强用吧,省的再继续劳民伤财。
只要民怨够沸腾,贞隆帝就必须灰溜溜下葬。
关于贞隆帝恶行的流言,在上京、汉中、扬州三地并起,迅速席卷大乾。
激进的百姓,当即换下了素缟,配上了冠缨。
尤其是在意识到官府睁一眼闭一眼时,从者愈发多了起来。
上京曲明湖的春秋阁和花船,笙歌不绝,繁华喧闹的堪比谷雨盛会。
而今,春秋阁已然易主。
玉泉娘子,依旧风姿绰约,但又添了几分从容大度。
玉泉娘子的身侧,跟着个唇红齿白面如画的少年郎。
人人要唤那少年郎一句“小东家。”
那是玉泉娘子的弟弟,山渌。
也是那个一度以为以为要给谢灼暖床的小泉子。
虽是阉割之身,但习了诗书,练了拳脚,不再怯弱瑟缩,不再阴柔妩媚。
有一双小人物,焕然新生。
“阿姐,我去曲明湖外头盯着。”说话时,少年压着些嗓子,几乎与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