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树林家里出来,骑着摩托车,行驶在家属区弯弯绕绕的道路上,我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么大费周章,冒着极有可能对自己的前途和进步,带来不利影响的风险,大张旗鼓地和程四苟公开宣战,只是因为愤慨程某人,指使任丽丽诬陷自己这么一个原因吗?
任丽丽的谎言不难戳穿,假的就是假的,我想洗脱掉嫌疑不是难事,任丽丽闹腾的再欢,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种事情如果放到以前,自己大概率会选择隐忍,不会有和程四苟直接开干的想法。
为什么今天不想再忍了,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快要喷薄而出,冲出胸膛了。
虽然身体已经极度疲劳,但思维却十分活跃,一点睡意都没有。
把摩托车放进家属楼前的煤棚后,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站在乌漆麻黑的夜空中,点起一支香烟,继续想今天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迫不及待地想对程四苟出拳,让他尝尝挨揍的滋味。
用排除法排除掉一个个可能的原因后,我终于发现了自己冲动的原因。
三个月前从省城学习回来后,听说了程四苟企图调戏徐冰雅的消息,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义愤填膺,急切地想亲自出手,对程四苟进行报复,让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为自己的卑鄙付出代价。
后来,接连发生了很多事,自己强行把替徐冰雅雪耻的念头压了下去,但只是暂时压住了,报仇的想法从来没有减弱过。
昨天晚上,和徐冰雅姐弟聊了几乎整整一个晚上,徐冰雅当着亲弟弟的面,公然说出了自己喜欢林子龙这种有违伦理的话,她的坦率和执着让我又怕又在暗中沾沾自喜。
虽然自己不会接受徐冰雅的感情,不想做被人唾弃的花心男人,但能被这种美貌和智慧并存,在众多男人心目中,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女神一样的女子的青睐,还是让我的心跳加速,感动得稀里哗啦,几乎难以自抑,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以回报这种厚爱。
好巧不巧的是,今天出了任丽丽诬告这么档事,程四苟的挑衅,成功点燃了压在自己心底许久,为徐冰雅雪耻的欲望,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了心头,怎么可能不让自己亢奋不已。
找到了冲动的根源后,我反而冷静下来,扔掉了手中只抽了半截的烟蒂,匆匆上楼回家睡觉去了。
养精蓄锐,准备开战。
第二天上午,我提前十分钟来到了会议室。
几分钟后,该来的人陆续进来了。
会场的格局很有特点,有种三堂会审的意思。
自己独占了椭圆形大会议桌的一侧,我的对面,坐着十来个法官和陪审员。
居中的是矿长杨树林,他的左侧依次是党委书记、副书记、工会主席和纪委书记,最后一人是兼任记录员的党办主任。
陈大伟对这个会议十分重视,把党委口的矿级领导一个不落地都招来了,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自己助势,还是给我林子龙壮胆。
杨树林的右手侧人数比较少,依次是程四苟、行政办主任和公安科科长,最后一个人是任丽丽。
任丽丽挺搞笑,搞不清在这个场合,自己的身份只是原告。在没人安排座位的情况下,洋洋自得地坐在了审判席上。
为了处理这么一件摆不上台面的破事,竟然惊动了六名矿领导了,这个阵势可够大的。我林子龙要不好好表现表现,真就对不起大家捧场好意了。
时间一到,杨树林也不问人到齐了没有,直接宣布开会。
第一项议程当然是任丽丽宣布对林子龙的控告,内容是昨天党办主任转述给我那几句话的翻版,没什么新意。
我觉得郭秋花昨天说任丽丽的演技太差,和事实不符。
眼前这个美少妇声情并茂,把事情的经过叙述的活灵活现,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伤心,到了最后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抽泣起来。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不知道内情的男人,油然而生怜香惜玉的念头。
现场有好几个人不是第一次欣赏她的表演。
三年前,就在这栋办公楼下,在众多机关干部面前,任丽丽用一场声泪俱下的悲情大戏,成功地逼走了当时的财务科长张化文。
耐着性子,再次听完了任丽丽的哭诉,杨树林面无表情地让在座的矿领导,说说对任副科长控告的看法。
这个程序有瑕疵,但没有人在意,也没人提出异议。
作为这出闹剧的幕后导演,程四苟当然要给任丽丽站台。
程某人痛心疾首、疾言厉色地说了一大堆陈词滥调,继续给杨树林和陈大伟施压,要求严惩林子龙这个罪魁祸首。
程四苟本不想参加这个类似于听证会的活动,但杨树林说,如果你不参加这个调查处理会议,这件事我就不管了,以后你也别再给我要对林子龙的处理结果了。
杨树林的态度很坚决,程四苟不得不屈服,毕竟人家才是老大。
程四苟说完后,会场冷清了一阵子。
这种场合下,钱峰当然想跳出来刷一波存在感,何况被告还是自己当纪委书记后,第一次办案就吃了大瘪的林子龙。
屁股底下的椅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咯着,钱峰坐的很不老实,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几次想声援程四苟的发言,却被陈大全用警告意思很浓的眼神盯着,吓得始终没敢张口。
看其他人没有表示,杨树林要求我对任丽丽的控告作出答复
我没有叙述事情的经过,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问任丽丽,能否保证自己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控告我打骂她的事情是真实的,而不是在说谎,知不知道诬告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任丽丽躲开我凌厉的眼神,涨红了脸,又是诅咒,又是发誓,说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谁我能证明她说了假话,自己马上从会议室的窗户跳下去。
随后,我把目光转到了坐在正对面的程四苟身上,态度很平和地说,程矿长刚才再三要求,对打骂审计人员的林子龙严厉惩处,那我想问问程矿长,你能确认任丽丽对我的控告是真实的吗?
程四苟被我的态度激怒了,双手捶着会议桌,咆哮道,我不相信自己手下的科长,难道要相信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