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脑子里一百个疑问,她正要问个清楚,却见谢承玉那持剑的右臂正汩汩地流着血,一片刺目的殷红。
“你受伤了?”
谢承玉缓缓抬眼,见是沈姝,他那架在沈姝脖子上的手一松,身子蓦地倒在沈姝身上。
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沈姝慌忙搂住他,差点就被他绊倒在地。
她扶着他坐在床边,看他手臂那流血的架势,似是伤得不轻。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谢承玉眯了眯眼。
“这话……当我问你才是。”谢承玉声音虚弱,平日那个总是拽上天的人儿,这会在沈姝面前倒像只听话乖巧的小猫咪。
沈姝按捺下要揉他的冲动,道:“我被人……”
正要向他解释,门外又传来动静。
“李妈妈,可有新货色上船?”
“有的有的,江公子你来得正是时候,有个美人今日才上船,还没伺候过人,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保你喜欢。”
听着那由远及近的声音,沈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听到他们的对话,再蠢也知道了。
这里竟是供京城男子寻花问柳的花舫!
也不知是谁要害她,竟恶毒到把她绑来了花舫。
本来沈姝以为这又是温姨娘使的计,但想来她一个妇人没那么大的能力,能使唤得动那些流民,更不可能将她送来这腌臜之地。
沈姝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眼神狠狠地看向门口。
做好了只要那江公子敢碰她,她就同他鱼死网破的准备。
却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沈姝浑身一激灵。
好似身子被毒蛇缠上,这种熟悉的令人害怕的感觉。
低头就看见谢承玉那只苍白的手,将她手里的匕首拿走。
“谢承玉,你干什么?”
沈姝心里想骂人。
谢承玉显然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是翻身藏进了被子里,然后伸手拍了拍身侧,语气冰冷却让人不容拒绝道:“进来。”
“……”
沈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在这种时候,因为有他在自己身边,她心里莫名安定了不少。
虽然她这一世想离谢承玉远远的,但是,这会儿可不是她逞强的时候!
沈姝躺在谢承玉身侧,而谢承玉则藏在她身后的被子里,一动不动,若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出里面藏了个人的。
“装睡。”
听到谢承玉的命令,沈姝下意识就闭上眼。
很快房门再次被推开。
江公子和李妈妈走了进来。
“江公子,看看是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李妈妈带着人越过屏风,走到床榻前。
“美,太美了……”江公子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急不可待地掏出一锭银子给李妈妈,“赶紧给我滚出去,别打扰我和美人春宵一刻。”
“得嘞!”
拿了银子的李妈妈非常高兴地就走了。
房门被关上。
江公子脱了衣裳,就朝床上的沈姝扑去。
沈姝紧张得就要伸手推开他,就在这时,一柄泛着森冷白光的匕首插在了那位江公子的胸口。
谢承玉掀开被子,一把拉起沈姝。
“走!”
沈姝看着那倒在床榻上的江公子,脸色煞白道:“他,他死了?”
“死不足惜。”
在他决定要碰沈姝的那一刻,谢承玉就起了杀心。
不等沈姝再说些什么,谢承玉就带着她迅速离开了房间。
今日他来醉月画舫寻那伙细作,谁知打草惊蛇,中了埋伏,身负重伤。
右臂上的伤虽不深,伤他的兵器却是淬了毒的,如今他是强撑着一口气,带着沈姝离开此地。
想到这,他不由回头看了沈姝一眼。
她怎会在这里?
难道……她已经爱他爱到连他执行公务都要跟过来,不惜与他共赴险境的地步?
这女人,有没有点脑子?
谢承玉心里又急又气,却又莫名有了一丝甜意。
沈姝全然不知谢承玉在想什么,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二人刚走出房间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杀人了”的尖叫声,不一会儿,画舫上的守卫就听到呼喊,纷纷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沈姝心下着急。
如今他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受了伤,若是被擒住,只怕凶多吉少。
因此她不敢回头看,只能紧紧跟随着谢承玉的脚步。
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着,十指相扣,大掌用力到泛起青筋,却是一刻也未松开。
沈姝心头茫然。
即便是亲密纠缠的前世,他也未这样与她十指紧扣过。
看着谢承玉负伤的背影,沈姝心下莫名一冷,她想抽出手,得到的却是他更用力的回握。
“沈姝,别闹。”
和前世一样的话语,他总是对她说听话点,乖,别闹。
明明今生她与谢承玉之间的一切还未发生,却莫名的,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前世的影子……
就在沈姝恍神之际,身后画舫的守卫越追越紧,眼看就要被追上,谢承玉突然一手搂住她的腰,抱着她直直地往湖底跃去。
扑通一声,二人一齐坠入水中。
此时夜已黑了,船上的人举着火把照亮了整个湖面,却遍寻不到身影。
……
岸边。
沈姝费力地将谢承玉拖上岸,方才一切太过突然,她没有意识到谢承玉的脸色有点难看。
直到他昏迷过去,她才发现他的唇角都是青紫的。
难道他中毒了?
沈姝犹豫了片刻,看着他那条受伤还在流血的手臂,对着伤口低头吸了上去。
充满腥味的血味混合着河水的味道,萦绕在她的口中,她一边将毒血吸出,一边吐掉口中残留的血。
待余毒清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要给谢承玉包扎伤口。
视线看到他腰间别了一方帕子,她下意识地就想要伸手去拿,却在纤手触碰到他的腹部时,那本还在昏迷中的男人,竟突然用力按着她的手。
“不准……碰它……”
竟是在护着那手帕,不让任何人碰。
即便是身受重伤,即便是昏迷了,也不让人碰。
沈姝的心蓦地沉到谷底,那帕子看丝绸质地,都知是女子所用的。
想来是对他很重要的女子赠给他的吧,不然又怎会这么宝贝,连她想要碰一下都碰不得。
该不会……是顾清欢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