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场风暴的第一时刻,费驭仍然选择了抛开一切,去找夏枢。
但接连几天都在夏枢门外守着,发现她没有再回过那里。
紧接着,那个承载着许多的心酸、苦痛和绝望的片子被放到网上,迅速掀起另一场海啸。
在她倾尽所有的推波助澜下,成功在闻犀罄竹难书的人生中再添上一个没有见血,却字字句句都是血与泪的关于闻犀罪恶过往的证据。
老庄第二天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夏枢蜷缩在沙发上,脚边烟灰缸里堆着装不下的烟蒂。
他毫不怀疑她坐在这里抽了一整夜的烟。
当他为她盖上毛毯时,夏枢却突然从熟睡中惊醒,额边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做噩梦了?”老庄替她接了杯热水过来。
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噩梦,夏梦捂着头在沙发上缓了很久,水还没来得喝一口便伸手去摸桌上的烟。
“别抽了,喝点水吧。”说着,老庄不顾她的反应径直把烟灰缸端走。
夏枢忍不了,一双眼睛里除了疲惫还盛着不知所起的茫然。
老庄闻见烟味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明白她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未必能有这个小姑娘坚强。
她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肆意挥霍着青春的年纪,就像自己家里那个没心没肺的闺女一样。
可是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
不止是她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收拾完烟灰缸,老庄出去替她买了早餐回来。
在她一边忍着胃部的反叛一边往肚子里塞进早饭时,老庄打扫完工作室的清洁,又点开网页。
没多久,便传来他的激动地惊呼:“叶欣欣也站出来了!”
夏枢一怔,喉中哽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食物咽进胃里。
老庄难掩兴奋地望着她,可她脸上丝毫没有波动,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早餐上,她毫不介意,照旧一口一口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艰难地吞咽。
“原本她早些站出来,将这些事作为引子来曝光效果是最好的。社会事件里再掺杂进一条娱乐新闻,原本严肃沉痛的氛围就会被消解。”老庄语气沉沉地说着,按住疲惫的脸。
尽管遗憾,夏枢却强忍着反过来安慰他:“人们总是健忘的,一个月之后……不,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这条陨落的生命便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化,他们的同情、怜悯、愤怒又会被新的事件占据,只有我们还挣扎在痛苦之中难以走出。叶欣欣能站出来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老庄愣在原地,想了很久,又坐下来,默默为那些站出来发声的博主购买推广和热搜位置,竭力让热度维持得更久一点。
做完这一切,老庄又忍不住考虑起另一个麻烦来,他小心翼翼询问:“那接下来,先看看费家的反应还是……”
吃完早餐,夏枢又将那杯水一饮而尽,“费家不是真心想结这门亲,闻家情况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说完,她又陷入短暂的默然,思考了许久,她抬眸看向老庄:“把闻犀的亲子鉴定报告送给闻瑭和尹朱吧。”
“好。”老庄点点头,立即起身复印文件,却又在此刻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他用耳朵和肩头夹着手机,丝毫没有停下手上复印的动作,“哪位?”
“我是游楷,夏枢的的手机和邮箱都联系不上,请转告她我找她有急事。”电话那头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老庄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望向夏枢:“有个叫游楷的人找你。”
这个名字让夏枢陷入片刻的恍惚。
自从两年前她主动跟游楷告别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联系。
当时的她极力想切断跟过往闻纪舒有关的人和事的关联,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全新的夏枢。
久未联络,却在此刻打来电话,或许不是为了一个问候。
夏枢接过电话,走进里间。
“游叔叔,是我,夏枢,您怎么会有老庄的电话?”
游楷的语气还是像从前一样温和,哪怕是说着责备的话:“你以为你执意回去在做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小夏,你母亲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她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日日夜夜被仇恨折磨。放过你自己吧,回来好好生活,珍惜身边还在的人。”
游楷的语气,似乎已经对她近来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
夏枢捏着手机,后背缓缓靠上身后冰冷的墙壁,轻声问道:“游叔叔,我身边还有什么人在呢。这个世上,不是只剩下我一个。”
游楷回答不上,但长久的沉默后夏枢听到一声他的叹息:“小夏,之前发给你的邮件你看了吗?”
“没有……没来得及。”
游楷犹豫再三,还是同她说了实话:“是关于小星星的。”
听到这三个字,夏枢身体下意识一抖,湿润的眼眶里蓄起一些恨意:“关于他的任何事我都不想听。”
“星星生病了。”
“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联。”
“小夏,星星的病是在出生后不久就有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她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他。
“孩子病得很重,养父母为了他心力交瘁,想尽了一切可以救他的办法,可命运却一再捉弄。走投无路之下,也只能尝试着找到我……夫妇俩每天都等在门口哀求我救救他。”
夏枢只是凄然地笑:“您或许是个善良的人,当然可以大发慈悲救他,不用告诉我的,这与我无关。”
“我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你。近来我也去看过孩子,星星他聪明可爱,是个有礼貌的小绅士,长得很像你。”
“别说了,游叔叔……”
“他叫Leo,还有个中文名字,叫夏星垂。”
“别再说了!”夏枢突然爆发,崩溃地大叫着制止游楷。
电话被强行挂断,老庄站在门外焦急的敲门,里间只传来她痛哭的声音。
一直以来,哪怕到再崩溃的境地她只是咬着牙默默流泪,从来没有这样失态大哭过。
老庄觉得,她一定遇到了某些不能解决的事。
到后来,哭声渐渐为阵阵呕吐的声音替代,好不容易吃下的一点东西又因为生理性的干呕悉数吐了出来。
带着深深的叹息,老庄主动离开工作室,留给她一个发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