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景炎被兜头泼了一整桶凉水,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困惑地看向坐在油灯边上看着书册的沈无忧,“无忧,你这是?”
“出去。”
沈无忧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对了,我们的婚约就此作废吧。”
“本王做错了什么?”
顾景炎顾不上一身湿,快步朝着沈无忧走去。
他每走一步,鞋子因为湿得厉害,都会发出“呱唧呱唧”的响声。
顾景炎很是无奈,他精心打扮了这么久。
最后居然狼狈得跟落汤鸡一样!
“王爷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识人不清!”
沈无忧好不容易才对顾景炎敞开了心扉,所以在得知他有事欺瞒她的时候,才会这样生气。
顾景炎停顿了片刻,立马就想明白了沈无忧为何这么生气。
“无忧,你是因为苏凌一事,在同本王置气?”
“是!”
沈无忧将手中书籍摔在案板上,起身对上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眸,“我且问你,苏家哪来的两千两银子给苏凌报私学?”
“......”
顾景炎早就知道沈无忧敏锐,但还是没有料到她单凭这一点就能推出整件事。
“苏凌报私学的钱,是苏墨玉通敌卖国得来的,对吧?
苏墨玉既然有这么多钱,在裴行止开客栈急需用钱的时候,她没理由藏着掖着分文不出。
之所以分文不出,肯定是因为这笔银子不干净。”
沈无忧确实很敏锐,只要让她发现一丁点线索,她都有可能推演出整个过程。
顾景炎对此也很是吃惊,缓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此前,苏墨玉和林琛以及林如意均有勾连,这足以说明苏墨玉实际上是林相阵营的人。
林琛虽不是北离内应,但苏墨玉可以是。
一方面,他们利用苏墨玉和北离方勾结,害得我父兄遭遇危险。北离方因为苏墨玉害了天朝良将,应该是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酬劳,而林家也给苏墨玉造了势,让她从一个才能平庸的普通人跃升为人人敬仰的女诸葛。
我之前就怀疑过,军中良将不少,司熤明显比裴行止更优秀,官品高且尚未娶妻,为何苏墨玉非要跟着裴行止。
现在看来,苏墨玉之所以选择裴行止,除却喜欢,可能还受了林家人的指使,让她嫁进裴府进一步监视我。”
沈无忧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推断,眼眸中仍旧冒着点点火星,“王爷,我猜得可对?”
“嗯。”顾景炎点了点头。
“之前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沈无忧见他点头,更加恼火。
“本王不是有心瞒你。你才动了一次胎气,本王担心现在告诉你这些,不利你养胎。而且本王原本是打算处理妥当这些事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察觉了。”
“不,你还是没有说实话。”
沈无忧定定地看着顾景炎的眼睛,补充道:“如果苏墨玉背后的人只是林家,你一定会告诉我。除非,苏墨玉背后,又或者说林家背后还有圣上给他们撑腰,你才可能瞒着我。”
“无忧...你...”
顾景炎愈发诧异,沈无忧确实很厉害,单凭苏凌报名私学这一点,竟能倒推出这么多信息。
“我父兄手里也许握有对圣上不利的东西,圣上才会想方设法地除掉他们。
众所周知,我父兄忠贞爱国,品行方面没得挑,他只能指使林琛在引北离外寇前来狙杀我父兄。
林琛便让苏墨玉去做内应,这么一来,他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北离方也只当苏墨玉是完全被他们策反,只为求财之人,压根儿不会想到苏墨玉背后是林家,是圣上。
如若哪一天事情败露,他们只需要将苏墨玉推出来,以她收受巨额报酬为由,冠上通敌卖国罪。
要是一不小心查到林琛,圣上也会借口林如意是他的宠妃,林琛犯错,罪不及宠妃父亲。如此,也只需要舍弃林琛,便能保下林家。
圣上铲除了我父兄还不够,他仍担心我手里还留有对他不利的东西。又因为师出无名,没办法除死我,这才又让苏墨玉嫁进裴府监视我,对吧?”
沈无忧越说越觉心寒,沈家从未有过造反谋逆的心思,顾北宸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顾景炎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说出了实情,“你猜得全对。皇兄之所以想狙杀你父兄,是因为你父亲手里握有先皇密诏。不过具体写了什么,本王并不知道。”
“那阿碧又是怎么回事?来害我的?”
沈无忧大体能够捋清父兄遇险的这条思路,但是阿碧这条线,她至今仍未有半点头绪。
“本王也是才知道,阿碧嘴里那颗绿松石佛珠是北离细作用来号令埋藏在京都城的北离杀手用的。
阿碧只是一个传信的无辜之人,至于她联系的人应该不是林如意,宫闱之中还藏着一个北离细作。
本王与你初次见面那回,就是中了北离设下的千人伏击。
他们刺杀未遂,皇兄担忧走漏风声,便秘密处决了那些北离杀手。”
顾景炎得知说完,即刻又补充道:“无忧,这种情况下,不论生死本王都会坚定地选择和你同一战线。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为了皇兄,而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也就是说,圣上一方面利用林琛林如意苏墨玉等人,铲除了我的父兄。另一方面,他又打算利用宫里藏着的北离细作,同北离方里应外合,趁机铲除你?”
顾景炎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林家当真会永远忠于圣上?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你若是出了事,相信圣上很快就会打起他们的念头。”
“林家肯定有所防范,他们可以做双面间谍。”顾景炎如实说道。
“这样的话,局势似乎更乱了。”
沈无忧蹙着眉头,朝堂上的事确实很烧脑。
她眼下信得过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顾景炎,一个陈岁。
“乱或者不乱,对我们都没什么影响。总之一句话,敌不动,我们也不动。”
“嗯。”
沈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机会毒杀顾北宸好为父兄报仇。
但她必须要去考虑国公府上下几十条人命,还有江南外祖谢家几百条人命。
“无忧,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并不算很有利,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给本王一点时间,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知道了,你走吧。”
沈无忧听明白了顾景炎的意思,脑子里依旧很乱,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你是不是该向本王道个歉?本王确实不该欺瞒你,但本王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好意。”
“......”
沈无忧看向浑身湿漉漉的顾景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得知顾景炎对她有所隐瞒,她实在是太生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欺瞒了他孩子的事。
这么说来,应该算是扯平了的...
“怎么,你是不准备向本王道歉了?”
顾景炎认为有必要在婚前便树立起一家之主的威严。
不然往后她一不高兴就泼他水,他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我又没泼你...是你自己开的门。”沈无忧很少向人道歉,话到嘴边,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从小到大,每次她做错了事,都有哥哥们替她顶包。
她几乎就没有向人道过歉。
所以忽然让她道歉,她是会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不愿意道歉就算了。你好歹替本王找身干净的衣物,再替本王将胳膊上的伤处理一下。”
“好吧。”
沈无忧自知做错了事,赶忙让秀儿去她大哥院子里,找一套大哥的衣物过来。
顾景炎睨了眼秀儿送来的干净衣物,等她走出卧房后,这才不咸不淡地对沈无忧说道:“本王的胳膊受了伤,烦请你替本王换一下。”
“!!!”
沈无忧觉得顾景炎就是在没事找事。
替他换一下外裳倒没什么。
可他现在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里面的衣服,她该怎么换...
衣服其实还好,最要命的是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