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后扫了一眼,“此乃何物?哀家并不认得。”
楚亦姝神态镇定地告诉她:“太后,这是从西河军怀化中朗将楚归洵身上搜得的与北狄密探往来的书信密函。”
梁太后不明白她的意思,还嘲讽着笑了一声,“皇贵妃,这是你弟弟通敌叛国的证据。你拿着这个不去问你弟弟为何要辜负皇帝的信任,做出叛国之重罪,来问哀家做什么?”
“你不会和裴明宗这个蠢货一样,要说这东西也与哀家的父亲有关系吧?”
“这几封通敌密函当然和梁老大人无关。”楚亦姝答得十分干脆,但,下一刻——
楚亦姝声音骤然一扬:“这几封通敌密函,与太后您老人家有关。”
“放肆!!”
梁太后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横眉竖眼几步走过来,高高扬起巴掌,要往楚亦姝脸上甩。
“啪!”
一直站在旁边,瞧着证据一份一份摆在眼前的启元帝一把抓住了梁太后的手臂,拦下了她。
“母后,皇贵妃是朕的爱妃,好好的,您为何要对她动手?”
“皇帝!这个妖妇对哀家出言不逊,哀家自然打得!难不成,皇帝是要看着这个妖妇祸乱后宫、危害朝政么?”
“祸乱后宫、危害朝政的明明是太后你!”
楚亦姝将那几封信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递到梁太后面前,问:“证据已经摆在眼前,太后,您就承认了吧。”
“可笑,真是可笑。这密函明明是楚归洵把西河军的作战要术告诉北狄密探,和哀家有什么关系?”
“皇贵妃你也不必说什么,哀家从未见过这密函,如何知晓信中内容。他楚归洵常年在西河军中,对西河军最是了解,他能与北狄密通的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梁太后扬了扬下巴,觉得自己洞悉了楚亦姝的攻势,这下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亦姝微微垂了眼眸,语气很是平静:“太后,你确实计划周全。特地派人找来戎城常用的梭梭纸,伪造了这几封密信,上面的字迹和我弟弟的字迹一模一样。”
“哪怕乌钊将军重新向京城发出公文,证明我弟弟此次来京是送军医入宫,也不能证明这几封信不是他写的。但是——”
楚亦姝将那几页信纸郑重举在身前,“太后,您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件事。如今戎城已经不用梭梭纸了。”
戎城地处大周西北边境,是偏远苦寒之地,再加上之前北狄人常常南下侵扰,中原商贩鲜少前往戎城经商。故而中原地区的笔墨纸砚,在戎城都只有大富大贵人家才用得上。
戎城本地人用的一直都是取用以梭梭草茎脉为主造出的较为粗糙的梭梭纸。
但,随着七八年前,启元帝和当时的端王亲自监督修筑城墙和防御工事,以及太上皇将西河军调任戎城驻扎后,不仅挡住了北狄贼人南下侵扰的攻势,还将战线向北推了数百里。
如今的戎城已经稳定了许多、安稳了许多。
再加上安国乡君与张县令在戎城开设织布所,增进了戎城与中原各地的商贸往来。中原的各种宣纸,工艺成熟,品质良好,随着商贸稳定之后,价格逐渐降低,已是寻常百姓也能买得起的东西。
粗糙的梭梭纸在戎城已渐渐被淘汰。
除了十分贫苦的人家外,几乎没什么人用了。
自然,楚归洵身在西河军中,能够接触到的用来传信的纸,也已经换成了中原地区的宣纸。
“……这些天,我特地查了内务府这几个月以来的记档,发现太后您慈宁宫的嬷嬷曾在一个多月之前取要过一些梭梭纸。能否大胆问您一句,您身为一国太后,要这些粗糙低质的梭梭纸是做何用?”
“哀家……哀家……”
梁太后自觉自己的一番筹划天衣无缝,却不料,她精挑细选,用来给楚归洵扣上罪名的梭梭纸,竟成了最大的破绽。
眼见事情的真相,已经一点一点被挖了出来。
梁太后心里怎可能当真一点波澜也无?
她抿着嘴唇,连连眨眼眼睛,不断思索该怎么辩解才好,磕巴半天,她才说:“哀家,哀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看一看我大周各地所用纸张是何样的而已。”
“是么?那为何太后您又只取要了梭梭纸,而没有取要其他地方的纸张呢?我想,伺候太后您的嬷嬷应该很清楚吧。”
“来人。”
楚亦姝语气清冷,只伸手往梁太后身边的嬷嬷一指,便是要将这个嬷嬷拉下去严刑拷问的意思。
所有这些事情,梁太后都是交给她去办的。
只要十八般刑罚全用上,不管她的嘴有多硬,都能把所有事情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住手!住手!!哀家的人,不许你们带走!”
梁太后乱了心神,拦在嬷嬷身前。
可事到如今,派人杀害朝廷命官、伪造书信污蔑军中将领、收买证人做伪证,甚至指控当朝皇贵妃行厌胜之术……
这每一件事情都是动摇朝局、祸乱朝政的重罪。
启元帝怎么可能不查。
“来人,把她带下去。”
启元帝冷冷道,“再派人把母后皇太后送回慈宁宫,好好看顾。”
这便是要将梁太后暂时软禁起来彻查清楚的意思了。
“皇帝!皇帝!!”
“啊——”
梁太后拧了眉,朝启元帝伸出手,想要拉住他,让他收回成命。
可是,许是心已经乱了,一向一言一行都格外沉稳的梁太后在匆匆迈步之时,竟平生第一次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下跌在地上,重重摔在坚硬的石砖之上。
“……”
启元帝站在旁边,冷眸瞧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梁太后心头大骇。
完了……
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