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裴明宗,竟敢在皇上面前污蔑哀家的父亲!”
“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给哀家拖下去杖毙!!”
梁太后一扬袖袍,气势威严,厉声下令。
但——
“皇上!”
裴明宗赶紧俯身磕头,“请皇上明鉴!梁老大人乃是太后的父亲,身份贵重、受人尊崇,微臣若不是确有证据,怎敢在皇上面前指认梁老大人?微臣方才所言,是由刑部、督察院以及大理寺的三位大人一同审问而得!!”
“哗!!”
裴明宗从怀中拿出一份证言,高高举过头顶,呈向启元帝,道:“皇上!这一份是曲如意和听竹客栈小二招认的证言。上面盖有刑部、督察院以及大理寺三司的官印,足以证明微臣没有半句假话!皇上请看!”
“!!”
梁太后太阳穴狠狠一跳。
证、证言?
还是,还是盖了三司官印的证言?
怎么会这样?!
裴明宗似是看出了梁太后心中有诸多疑问,又似是向启元帝解释。
他跪直身体作揖说:“说起那日的情况,如今想来依旧危险重重。微臣奉皇贵妃之命,在京城遍寻能为戎城举人作证的三个乞丐。谁知却让微臣凑巧遇到曲如意和店小二受人追杀,打入山崖之下。万幸,微臣在崖下找到他二人时,他二人还有气息。”
“微臣将他们带回京城医治,这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经过这件事,他二人意识到受人指使、供人驱策、污蔑他人,不仅不能得到荣华富贵,反而会被过河拆桥、杀人灭口,这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他二人指认派人要他们性命的是梁老大人,还承认当初也是梁老大人花重金收买了他们,让他们在京兆府衙做伪证、说假话,诬陷戎城举人,楚静宜。”
“什么?”
启元帝闻声一怔。
“啧啧啧。”
楚亦姝笑得清冷又嘲讽,“本宫还觉奇怪,本宫自问侍奉太后一向尽心,从未有过任何不敬之举,为何太后会视本宫为妖妃,又为何会怒斥本宫派人杀人,原来,这些事情竟是太后自己做的。”
“皇贵妃,你休得乱言!!!”
三司共同审问得出的证言,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无误。
梁太后根本没有半分辩解的可能。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梁老大人头上,以把自己从整件事中摘出来。
“哀家身居深宫之中,享皇帝供养,颐养天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你休想将这件事栽在哀家头上!!”
梁太后端着架子,梗着脖子,不叫自己露出半分慌乱。
“呵。”
楚亦姝摇摇头,轻声一笑:“是么?方才太后怒斥臣妾在寝殿偷藏邪物小人,行厌胜之术之时,明明对宫里宫外的事情了如指掌。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太后又久居深宫,对慈宁宫之外的事所知甚少了呢?”
“你!!”
楚亦姝用梁太后自己说的话来狠狠打她的脸,噎得梁太后一时间语塞。
不过,梁太后毕竟是太后,她一个没有子嗣的继后能顺利成为如今的母后皇太后,自是有其过人之处。
几个眨眼间,梁太后便定住心神,将一甩袖袍。
“哼!皇贵妃,你无需言语讥讽。哀家倒是觉得,这曲如意和店小二一会儿指认楚静宜说谎,一会儿指认哀家的父亲收买他们,如此反复无常,谁能确保他们这一次说了实话?照哀家的意思,他们二人的话根本不足为信!不能为凭!”
“楚静宜还是谋害国子监祭酒沈大人的最大嫌疑人!!”
梁太后再次将矛头对准楚静宜。
三司会审的证据摆在眼前,梁老大人暗中做的那些事情已经翻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做的,不是防御性地想办法为父亲辩白,为梁家开脱,而是再次发起进攻,重新提到国子监祭酒被害一案。
毕竟就算曲如意和店小二翻供,也没有人能证实楚静宜那天人在城西,而非城东。
她就依旧是唯一的嫌疑人!
只要确认了这件事,依法处决了楚静宜,就算回头皇帝要过问今日之事,她让父亲随便从梁家找个替死鬼顶替就是了。
毕竟,她是大周的太后,她父亲是大周的国丈,难道,皇帝还会为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平头老百姓而追究历经数朝、居功至伟的梁家么?!
梁太后主意拿得很定。
只可惜——
“是么?”楚亦姝眸光清冷,“裴大人,除了这份证言,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证据,都拿出来吧。”
“微臣遵旨。”
裴明宗作揖行礼,这一次,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一张当票,以及一对护膝。
裴明宗一一指着这几件东西,说:“皇上、太后。今日清晨时分,微臣在贡院门口找到了戎城举人楚静宜说的那三名乞丐。”
“什么?!”
梁太后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她派的人几乎将京城找了个天翻地覆,都没能将那三个乞丐找出来灭口!怎么裴明宗却——
这头,裴明宗也连声感叹:“皇上,不是微臣运气好,而是那三个孩子运气好。”
那日,楚静宜一句“你若觉得不好意思,那便想法子用玉佩换来的银子,想办法正经过日子”给了他们三个莫大的激励。
是啊,他们有手有脚,为何要靠乞讨度日?他们为何不能靠自己的能力正正经经过日子?
于是乎,他们拿了玉佩去当铺换了钱,来到城南用一个月十文钱的价格,租了一间偏僻、狭小又破旧的木屋。他们又买了几件旧衣服,改头换面,到各个大户人家接一些浆洗衣服的活计。
有了遮风避雨的落脚地,有了正经的求生之路,便不再是求人可怜、仰人鼻息的乞丐。
正因为这样,梁太后派去搜查的人才迟迟未能找到他们。
裴明宗指着地上的一对护膝,道:“那三个孩子不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只念着科考之期,夜中寒凉,给楚静宜做了一对护膝。这几日科考临近,他们每日清晨来贡院等候,想把护膝送给楚静宜。今日微臣才偶然遇到了他们。”
“这枚玉佩,便是当日楚静宜所赠之物。而这张当票,上面记着日期和时间,也能应对祭酒沈大人出事之时,楚静宜身在城西而非城东,是清白的。反倒是……”
裴明宗话音稍顿,再看了梁太后一眼,说:“刑部尚书派人重新调查沈大人遇害之地,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片衣角布料,经由多日查证,那片衣角衣料正是梁老大人府上下人所穿的衣料。”
也就是说——
国子监祭酒沈大人的死,梁老大人怕是脱不了干系!
“哼!一片衣料,又并非什么独一无二、世间罕有之物,如何能证明什么?哀家看你们真是查案查糊涂了,竟拿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胡乱攀咬指认。皇帝给你们官做,让你们受百姓供养,就是让你们当酒囊饭袋的么?!”
“真是笑话!!”
梁太后出言辩解,可是——
楚亦姝走到裴明宗身边,从他那里拿起几封书信,举在手中,“太后,那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