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望了半晌,才最终垂下了眸子,“我忘了。当时梦着吓人,可等醒来就不记得了。”
沈聿还是没把那个容易跟现实混淆的梦境内容说出来。
许星野年纪还小,没凭没据之前他不想多说些什么奇怪的猜测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让许星野陷入忐忑之中。
许星野一生都没得到过公平对待,好不容易与他相依为命,互通心意,沈聿不希望许星野余生不快乐。
结果是不是真如他所想,他会查清楚的。许星野是他的,他会尽他所能,查出原臣他们的计划和打算,护许星野平安!
“是吗?”许星野眼光闪了闪,将手指插进沈聿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哥还要睡会儿吗?我陪你?”
“好。”
许星野脱了外套上床,轻笑,“我不能躺太久,还得起来给哥做饭呢?”
沈聿伸手戳了戳许星野的梨涡,“怎么办,我老婆真的太贤惠了。也不知道是谁养大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英明神武的沈总。”许星野伸手回握住沈聿伸过来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当然,要是沈总能把老婆这个称呼换成老公的话,我会更开心。”
“你在想屁吃。你是我的,以后是得嫁过来冠我的姓的。所以你只能是老婆。”
你是我的。
这话真好听。
时至今日,许星野还是会对这四个字产生悸动。
他扬起唇,“好,都听聿哥的。”
许星野嘴上答应得很快,可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真男人从不占这种口头便宜,老公老婆的只是个称呼而已,反正现在沈聿已经不会跟他争谁上谁下的问题了,其他的,全都由着他开心就行。
沈聿都答应跟他好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况且,他也有的是法子让沈聿开口喊他想听的称呼。
许星野将沈聿抱住,轻轻嗅着他身上那股沁人的香,感觉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
——
沈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睡着的。有许星野在,他没再做任何梦。等醒来的时候,许星野已经不在了。
但应该没离开太久,旁边陷进去的地方还留着余温。
沈聿披着睡袍出来,入眼就看见许星野正在厨房做饭。
许星野身形修长,穿着家居服围着围裙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这种柔和与他本相中的阴鸷相反,也就衬得他此刻越发乖巧宁静。
沈聿喜欢这种宁静,它能让时光都慢下来,让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散开。
沈聿倚在门框上看了很好一会儿才走开。他没打扰许星野,轻轻走过去,将茶几上的文件拿过来,放在离厨房案台更近些的吧台上,然后调了杯浓度不高的威士忌,坐那儿边喝边看着。
期间,许星野切菜的时候,微微抬眼,就能瞧见沈聿。
公寓的格局就是如此,许星野跟沈聿相处的这几年,也有不少这种时刻。可许星野还是觉得,此刻的感觉与以往不同。
以往,沈聿不属于他。
而此刻,他是沈聿的,沈聿也是他的。
在知道他那不堪的过往和经历后,沈聿依然接受他,愿意跟他在一起。
这比任何情话都要让他开怀。
果然,上天还是怜悯他的。
“哥!”许星野突然喊了一声。
“嗯?”沈聿的目光还黏在文件上没抬起来,但回应没落下。
见这声后没了下文,沈聿这才挑了下眉,扬起脑袋,望着许星野,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就想叫叫你。”
“嗯哼?”沈聿鼻腔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然后视线就彻底从纸张上挪开,指尖轻点了两下桌面,喊,“星野。”
“嗯?”许星野备菜的动作停下来,等着沈聿的下半句话。
可下半句是,“没什么事儿,就想叫叫你。因为我是学人精。”
“噗呲——”许星野笑出声来,“哥才不是学人精,哥是妖精才对,是魅魔。”
“瞎说什么呢?”
“这可都是心里话。不然我为什么总是被诱惑??!”
沈聿白了他一眼,将脑袋重新埋进文件里,闭麦。
李简拿过来的文件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需要他签字的合同,或者是需要他过目的预设性质方案而已。
换句话说,都是些不怎么紧急的,不足以让李简亲自跑一趟的程度。
沈聿将该签字的地方签好字,该批注的地方批注好后,又喝了一口威士忌。在浅酌的时候,他的手指正好翻到其中的那篇全法文的文件上。
只看了两行,他手中的酒杯就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改为双手托着纸张看。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张纸,是法国名流Louis对亲友的讣告信。
信并非手写,也不是邮寄,而像是从邮箱里复制后打印出来的。可能因为时间紧急的原因,连格式上都有细小错误。
Louis是几年前法国罢工时,原寂川引荐他认识的。因为他这副酷似Louis初恋的长相,两人这几年还经常互相通信,聊聊近况。有时他去法国出差的时候,Louis还会跟他约着一起吃饭。有Louis在,他法国的生意能达到惊人的90%。
之前他跟白家联姻,Louis就打算千里迢迢从法国赶来参加。若不是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只怕当日一团糟的婚礼上,也能见到他的身影。
可Louis还没到四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之前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隐疾,怎么突然就……
沈聿有些不可置信,他赶紧起身用平板去搜相关资讯。可什么都没找到。
以Louis的名气,他若是真的出事,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沈聿觉得有些奇怪,又给原寂川打了电话确认,但对方占线没接。
他只好给李简拨去了电话。
“喂,”电话几乎算是被秒接,“沈总。”
“Louis的消息。就是你给我的那个讣告,可靠吗?”沈聿直接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
“已经确认过,是真的。因为涉及案件,所以暂时压住未对外发丧,只通知了亲友参加他的葬礼。沈总要去吗?去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定最早的一班直达航班。”
沈聿朝许星野望了一眼,对方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已经解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
“航班是什么时候?”沈聿转回眸子,问。
“最早一班是今天下午三点。预计明早七点就能到巴黎。”
沈聿看了一下表,现在时间离李简说的最早航班还有不足一个小时。
“往后延一班,先定吧。我要去会提前通知你。”
“好。”
沈聿挂了电话。
“哥要出差?”许星野走到沈聿面前。
“嗯,法国那边有个朋友的葬礼要参加。”
沈聿说着,走进卧室,去换轻便的西服套装。
衣裳会在飞机上起褶,若是参加重要场合,到了法国还得再重新换一身,所以路上不需要穿得太正式。
沈聿直接当着许星野的面,脱了睡袍就往身上套衣裳,在扣扣子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朝着倚在门口的许星野瞥过去,“用你的手段能查到Louis的消息吗?”
“哥就是要去参加他的葬礼?”
“嗯,李简将讣告信都带过来了。但我还是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好,等我看完你换衣裳,我再去。”
沈聿斜了他一眼,许星野便没再皮,老实从门口走开,打开了电脑。
沈聿望着坐在桌前专心敲击键盘的许星野,微微抿紧了唇。
他没有告诉许星野,他之所以想要让许星野用技术再查查信息真实性的原因,除了不愿意相信Louis是真死之外,还因为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
那个梦给他很不好的预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
在梦里,许星野再次被催化异变后,送到的地方,不是斗兽场,而是战场。
而这个地点,不是空穴来风。
在当alms变成arms后,一切事情都说得通。
原臣那么自负的人,钱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的欲望?
所以,原臣真正想要的,不是让Favorite为他生钱,而是让这试剂为他炼制武器。
这个武器甚至不需要真的杀人,只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威力,臣服于他的威力,那原臣就拥有最高话语权。
毕竟没人敢用自己的命开玩笑。
沈聿不确定许星野体内的Favorite会什么时候再次变异,但他之前跟许星野说,他们两人互为掣肘,他能保护许星野的话,不是假话。
沈岸在众多血液样本中选中了他和许星野,这就说明,Favorite实验里需要的血液指标,他也同样具备。
沈岸掌握整个实验的流程,而他,则掌握整个实验的血液指标配列。
这意味着,如果原臣逼急了他,他有能力联合他爸,直接将该项目数据全网公开。
一旦垄断变成共享,原臣便不再独特。
但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时,沈聿不想跟原臣鱼死网破。
他会护着许星野,用整个沈家来护着他。
如今, Louis的葬礼太突然,许星野又没法跟他一起出国,他担心这其中有端倪,得反复确认才放心。
“是真的,今天上午出的事儿。”许星野将黑进去窃取出来的视频和照片在沈聿面前摊开,“只邀请了几个亲友,哥是邀请行列里,唯一一个异国人。”
自己在 Louis的邀请之列,沈聿并不意外。
Louis对自己19岁就早逝的初恋就多执着,就有多喜欢他这张脸。
确定消息没问题,沈聿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他将行李收拾好后跟许星野一起吃了饭。
许星野送沈聿到了机场,“哥不能不去吗?我不在你身边,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第一次出国了。”
“之前和现在不一样。”许星野抿了抿唇,“哥就听我的行不行?以后等我的护照限制取消了,我再跟哥一起去给路易斯赔罪。”
“星野,我是你爱人,但我同时也是我,我有我的自由。”沈聿语气严肃下来。
许星野垂下脑袋,悻悻回应,“知道了。”
见人这副模样,沈聿知道自己说得有些重,忙又靠近摸着他的手安抚,“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在家听话,别乱跑。如果原家找你,你也别去,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好。”
沈聿登了机。
坐在头等舱,沈聿趁飞机还没开之前,看了看手机。正要给外公打电话说两句维克多还活着的事情时,沈岸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从他将许星野从斗兽场带回来后,许星野交代了很多关于Favorite的事情,其中,就包括沈岸自以为是的那些对他的保护。
沈岸这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沈岸不是好人,但某种程度上讲,对他却不算坏,至少一直护着他,虽然护的手段很偏激。
“什么事?”沈聿接起电话。
“我来你公司找你,李秘书说你去了法国。你现在已经登机了吗?”
“是,在飞机上。”
“现在还能下来吗?”
沈聿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沈岸沉吟了一下后才继续道,“是我有些疑神疑鬼。因为今天上午,在你之前,原家家主也出国了。目的地跟你一样,是巴黎。我担心……”
“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您的手机需要关闭一下。”
空姐的声音打断了听筒里面的话,以至于沈岸后面那句话沈聿没听清。
但也不重要了。
原臣不在国内,对沈聿来说才是好事儿,至少他不用担心许星野出问题。
巴黎不小, Louis的葬礼名单上也没有邀请原臣。只要他参加完仪式后回国,肯定连原臣的影子都不会见到。
沈聿依言关了手机,身体后仰,将座椅放平,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
沈聿刚下飞机,就已经有人来接待他了。
沈聿认出来,这人是 Louis的助理。瞧着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模样。
路上的时候,沈聿尝试打听有关Louis死亡涉及到的案件,但小助理支支吾吾的,显然并不想跟他透露。
到了地方,沈聿先在更衣室里换好了黑色的正装,才拿着白花入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