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殿下这是在和蒋大姑娘玩什么花样,索性便不想了。
任由殿下身上的冷意侵袭过来,将本就不灵光的脑袋冻成浆糊,只剩下个一双耳朵和一张嘴巴。
听到殿下问什么话,他便回答什么话。
“蒋大姑娘去了户部?”
“嗯。”
“她喜欢什么颜色?”
“大红色。”
“她喜欢吃什么东西?”
“义唐街东边有一家铺子,蒋大姑娘爱吃老板亲手做的菱粉糕。”
“好,你去多买一点。”
“是。”
听见吩咐,小厮麻利地拔腿就往外跑,一溜烟儿就跑了个没影。
说实话,这是他奉命监看蒋大姑娘以来,获得的最让他心有认同的消息。
那家糕点铺子老板的手艺,简直就是京城一绝!
若不是碍于殿下的面子,他简直要从阴影里走出来,当场与买糕点的蒋大姑娘引为知己。
自觉是半个知己的小厮,火急火燎地去铺子上买了五盒菱粉糕,又给自己捎了一份奶子糖。
他一边嚼着糖,一边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待走到宅门口,三皇子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了,正穿着一身扎眼的大红袍子。
小厮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将这个浑身喜庆的人和自家主子对上了号。
这鲜艳欲滴的颜色,挂在三皇子阴沉如墨的脸上,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可小厮却不敢多看,连忙低着脑袋,抽搐着嘴角上前回话:
“殿下。”
三皇子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糕点盒子。
略一沉吟,打开盒子瞄了一眼,捻了一块丢进口中。
柔软的糕点在坚硬的牙齿间被碾压,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熏得三皇子脑仁都有些隐隐作痛。
“姑娘家的玩意儿。”
三皇子评价了一句,把这剩下的和一盒子新的都丢到了小厮怀中。
咬着酸软的牙,抬脚登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咕噜”地往前走去,载着红艳艳的三皇子和三盒子姑娘家的玩意儿,一路往户部而去。
到了户部,门口有衙役引着他一路往里头走。
不少姑娘猝不及防见着了,惊得躲得躲,挡得挡。
倒也有含羞带怯的,捏着袖角,朝三皇子投去一个娇滴滴的目光。
可惜三皇子脚下生风,连一个多余的余光都没回给她们,只是一门心思地往蒋如雪的面前走。
蒋如雪正与江姝静坐在一处,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处,一起校对着一处户籍,突然听见原本安静的堂内生起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姑娘们小声的私语。
偶有零星几个“殿下”“贵妃”“蒋姑娘”的字眼飘到耳朵里,蒋如雪与江姝静对视一眼,均疑惑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便瞧见一颗大红色的球,直冲冲地往她们这边翻滚过来。
直到那颗球落定在眼前,江姝静才勉强认出来三皇子那张脸。
江姝静皱着眉,看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扭”的三皇子,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蒋如雪也同样意外,她起身行礼,用目光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如雪,本王给你带了糕点。你在户部当值辛苦,可要尝一尝,歇一歇?”
三皇子冲着她展开一个温柔如春风的笑容,抬起胳膊,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语气间尽是亲昵。
一旁姑娘们看热闹的目光霎时生出了许多艳羡。
可蒋如雪却不理解这份艳羡,甚至还觉得莫名其妙。
她不仅觉得姑娘们的态度莫名其妙,更觉得三皇子这没头没脑,又冒冒失失的行为莫名其妙。
蒋如雪垂下眼帘,有些犹豫。
江姝静伸手轻轻点了点桌子,蒋如雪才缓缓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有劳殿下关怀,后院有一处凉亭,风景尚可,殿下可要一观?”
比起三皇子的亲昵,蒋如雪的态度和说话就要疏离客气许多了。
冷冰冰,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瞬间将刚刚三皇子吹起来的桃红色火星子扑灭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把众人窥探、好奇、谈论的目光都抛到了脑后。
而江姝静则静静地坐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身影慢慢远去。
半晌,她才活动了一下自己望僵了的眼珠,站起身来往外间走去。
走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下,江姝静仰起头,又晃了晃脑袋。
远远地瞧着,像是一副坐得久了,手脚僵硬,出来活动筋骨的模样。
可无人知道,江姝静的唇正在轻轻地动着,吐出一串轻微到几乎是气声的字。
此时,一阵燥热的风吹过,吹得大榕树晃动了一番枝叶,发出“沙沙”的低吟声。
倒像是回应了江姝静似的。
后院。
三皇子率先落座,含着温和的笑意,打开糕点盒子,往蒋如雪的方向推了推:
“如雪,你尝尝看可合胃口。”
蒋如雪眉眼往里头一扫,瞧见里面熟悉的糯米纸便眼波微动,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干涸的唇。
她伸出手去,将盒子缓慢又坚定地推了回去:
“多谢殿下的好意,臣女最近牙疼,吃不了甜食。”
三皇子瞧着蒋如雪这明显言不由心的神情,又在口齿间回味了一下刚刚那过分甜腻的口感,竟一时分不清这是敷衍推拒,还是确有其事。
拿不准的三皇子陷入了沉默,而蒋如雪也并没有主动攀谈的兴趣。
两人之间的气氛,竟就这么冷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三皇子深觉自己是来和蒋如雪增进感情的,再这么干巴巴地坐下去,这感情怕是也要被路过的风吹干了。
于是,三皇子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晌,最终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如雪,你近来可还好?”
换来蒋如雪一个狐疑的眼神,以及更加干巴巴的回应:
“还行。”
说完,又垂下眼帘去专注地盯着盒子里的菱粉糕。
三皇子的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他的心里头浮上来一点不满。
在他的设想中,蒋如雪对他应当是热情似火才是。
在他热切的接触交好之后,他又有意地冷落疏远的她。
经历了那种事情的蒋如雪应当是格外敏感多思,应当是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与他不般配。
他再稍稍许以甜头,蒋如雪就应该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扑向他。
三皇子心里头把他这些日子的盘算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又看了看不动如山的蒋如雪,想不通对面人为何是这般反应。
他自认为阅女无数,在姑娘家心思揣度方面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更是为蒋如雪量身打造了这番“妙计”。
蒋如雪之前的反应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温柔多情,为何几日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
三皇子想不通,于是还想说些什么。
“如雪——”
三皇子刚想要张口,却被人在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