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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林子上空突然窜出来一条黑影,大人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那身影是人是鬼,一根小臂粗细的罗汉竹就精准无误的插在野猪脖颈上。

跳起来的野猪瞬间栽倒在地上,像一摊生硬的粪便。

关于那条黑影,只有夏侯楙看清了,那是一个赤裸着上身肩膀套着项圈的半大孩子。

他不紧不慢的从树下落下来,甚至还吹着口哨,若无其事的走到野猪旁边,蹲下身子摸着野猪脑袋嘴里啧啧啧地说道:“追你好几天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众人惊魂未定,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长头发肩挎项圈只在腰间缠着一块鹿皮的大男孩。男孩站起身从腰间取下一盘绳索,利落的开始捆绑野猪。

“你好,谢谢你……”管家上前几步,想给男孩打个招呼。

可男孩警觉的站起身,一双大眼睛瞪着管家,吓得管家说不出话。

“你好,我叫夏侯楙,你叫什么名字?”尴尬之余,夏侯楙上前几步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男孩看到夏侯楙,当即收起警觉的眼神,“我叫项伯,跟父亲在这里打猎,你们没事吧。”

“没事,祖母说谢谢你救了我们,我这个玉佩送给你,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夏侯楙展开手心,手心里躺着一枚鱼状玉佩。

“嗯,不用谢我,我还得感谢你们把这野猪引出来呢,我找他好几天了。你送我玉佩,那我送你这枚狼牙吧,这是山里最大的狼,狼王的呢。我们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抓到这头狼王。阿爸送了我一颗狼牙,说是奖励最勇敢的人。”项伯伸开手心,手心里放着一枚苍黄的狼牙。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以后我可以来找你玩吗?”夏侯楙把狼牙戴在脖子上。

项伯摇摇头,“阿爸我们是流浪部落,春天在这里夏天就要往北走,冬天再赶回来。所以你到这里找不到我。”

“那怎么办?”

“你住在哪里,如果我们部落离你近的时候,我可以去找你。如果不能离得近,就看缘分了。”项伯洒脱一笑,转身继续捆绑野猪。

“那你记着啊,许昌夏侯家,你到了许昌随便打听就能知道。”

“行,许昌夏侯家的夏侯楙,我记下了。你们快走吧,我阿爸他们就要过来了,他们不喜欢看到生人……”

“壮士少年,我们到这里就已经迷路了,你能给我们指条明路吗?”管家上前拉住夏侯楙,恭敬客气的问了一句。

“看到槐树上的双道印迹了么,就沿着双痕迹往下走,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穿过树林看到郑县的南山。”男孩抬手一指,一枚飞镖顺势飞出,飞镖落下的位置,正有两道不太显眼的划痕。

管家上前看了看,取下飞镖还给男孩,对着男孩作揖答谢,随后就带着众人往林子深处走去。

这一年的秋天,夏侯惇从战场上回来,右眼就伤残了。祖母总是给孩子们讲起春天在野树林的经历,说她抬头看向那些枝枝丫丫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还好当时顺利的到达始祖山,为夏侯家几个兄弟做了祈福。

夏侯惇不以为然,他总说上战场就是这样,没丢性命就不算大事。

而夏侯楙心里想的,总是那个长头发赤裸上身的大男孩。

五年后,夏侯楙已经在许昌执官事,有一天他正在城门巡防,管家远远的呼喊他,又把他拉到巷子里,说有人浑身是血倒在府门口,扬言找许昌夏侯家的夏侯楙。

夏侯楙心里一惊,这会是五年前的项伯吗?他当即就穿着一身盔甲赶回家中。

来人已经被抬到后院,破衣褴褛披头散发,身上多处刀伤整个人奄奄一息。守门的管家说只听到门外有动静,就赶紧让人爬上院墙去看,但是只看到两个叫花子打扮的人匆匆跑过去,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没想到来门口门口也躺着一个叫花子。

躺着的这个叫花子应该是那两个叫花子送过来的。管家分析道。

夏侯楙打量着那张黑黢黢的脸,完全看不出长相,顺着身体看下去,发现来人紧紧的攥着拳头。夏侯楙俯下身掰开手指,发现手心握着五年前的那枚玉佩。

项伯随着部落经过陇山,正赶上马超联合羌族和胡族进攻山北的郡县,被官军打败以后,马超率众躲进大山之中,与项伯阿爸的部落遭遇在山脚下。马超焦躁久已,当场就下令杀了这帮四处流浪的人,项伯阿爸等人没有准备,一百多口族人根本无法抵挡马超的西凉铁军。

最终只有四五名族人护送着受伤的项伯逃出来。族人只记得首领交待的许昌夏侯家这几个字,于是抬着受伤的项伯一路来到许昌。到了许昌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人和奄奄一息的项伯。

接下来的几天,夏侯楙又高兴又忧愁,高兴的是时隔多年终于又见到救命恩人,忧愁的是救命恩人的至亲和族人都被西凉军杀害了。

项伯醒了以后就在夏侯家住下来,可当年机敏的大男孩如今变了一副低沉消极的模样。夏侯楙一日三餐都陪在身边,总想聊点让项伯感兴趣的话题,但项伯感兴趣的话题只有为族人报仇。

隔了一年之后,马超的西凉军大败,他退往汉中依附张鲁,后来又归顺刘备。时间像一团浓雾逐年累积的笼罩在项伯的心头,像是一架钢铁牢笼困住了这个来自山野的猛兽。

夏侯楙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把夏侯家在许昌东街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仅仅两年过去,夏侯家的生意就扩大了两倍,而且项伯这个名字,也在许昌街头有了一定分量。

有人觉得他心狠手辣,有人觉得他无奸不商,可更多的人愿意跟他交个朋友和夏侯家做点生意。

有了这个基础之后,夏侯楙调往长安的时候,项伯就恳请把自己带去长安,夏侯楙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想离自己的仇人更近一点!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放下心里的这段仇恨。

可惜天不遂人愿,项伯随夏侯楙到长安的第二年,时领蜀汉凉州牧的马超就在阳平关去世。马超的家人早就被杀光了,死后也没有留下遗孀孩子,项伯心里的仇恨也就再没有寄托的地方。

他把这种遗憾化成动力,花了两年的时间,帮夏侯家整顿垄断了长安赌市和黑市,成为当地人尽皆知的社会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