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甘罗十二为宰相,我如今十七,如何做不得一州刺史?”
刺史在前朝时,只负责监察境内官员上报天听。然而到了如今的大梁朝,刺史地位凌驾于知府太守之上,不仅可直接干预地方行政,甚至有调用军权的权利。
一方刺史说是本地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芸娘一介草民,在她的认知里,刺史这样的朝廷大员至少应该至少为官二十载,满脸胡子威武不凡才能坐上刺史之位。
可眼前这个下巴光洁,虽矜贵傲气却一看便知是个毛头小子的公子哥儿居然能做一州刺史?
怪不得说书的先生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有个贵妃姐姐就是好。
还不到弱冠之年居然能官至三品!
芸娘震惊之下喃喃道,“你这样的人做官,岂不是戏文里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的贪官奸佞吗?”
“你这张小嘴可真敢说,”周尧均含笑点了点她红唇,“这点卿卿可就错了。”
“我非但不会做贪官,反而会竭尽全力做个好官。”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怅然若失道,“姐姐虽颇得盛宠,却也如烈火烹油需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几个皇子们都尚年幼,我这个做舅舅的可不能再行差踏错,给姐姐徒增烦忧。”
哦,还真让人感动。
芸娘面无表情。
“对了,下月初二,吕四会进宫觐见贵妃娘娘,届时你陪她走一趟。”
“我不去!”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噌”一下跳起来,“要去你自己去。”
“我当然也去。”周尧均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抗拒进宫,耐心安抚道,“是姐姐想见你一面,你无需做什么,只乖乖的莫要像在我面前发脾气就可。”
“我一个连通房都不算的玩意儿有什么资格面见贵妃娘娘!”芸娘断然拒绝,“反正我不去。”
上辈子,被徐进才送给那人后,那人就三天两头入宫。若被他撞见自己,说不得周尧均也保不住她!
“卿卿别使小性子,我姐姐特意叮嘱,让我带你进宫一趟。”
她真的不想去啊!
芸娘可怜兮兮的眨眼,“公子我真的不想去。”
可惜面对他的装可怜扮无辜,周尧均不为所动。
上次姐姐召他进宫时,满脸喜色恭喜他终于有了中意的女子,还说要把娘留下的首饰都送给他未过门的妻子。
吕四只是他拿来作摆设的正妻,怎配传承他娘亲的遗物?
周尧均委婉拒绝,“娘亲的首饰,姐姐留着便可,吕姑娘那边不必姐姐费心。”
弟弟与吕姑娘是下个月就要成亲的小夫妻。
可弟弟谈起未过门的妻子却毫无暖意,那声吕姑娘怎么听都觉得陌生疏离。
周沐容试探着问,“难道吕姑娘并非你倾心的妻子人选?”
周尧均笑笑没说话。
他这副样子很显然是有未尽之语。
周沐容屏退左右,将保养得宜的纤纤十指放在周尧均掌上,推心置腹道,“俗话说长姐如母,自从娘亲离世后,我就暗暗发誓要保你一世周全,让你事事顺心。婚姻是人生头等大事,你又岂可委屈自己?”
“莫不是看上了哪家高门贵女,那人拒了你的情谊?你莫害羞,尽管和姐姐说,只要是你中意的女子,哪怕是当朝公主,姐姐也必让你如愿。”
瞧姐姐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去请皇上赐婚架势,周尧均无奈失笑,“姐姐莫急,吕姑娘是我心甘情愿娶的。只是我中意的并不是她,姐姐实在不必将娘亲的遗物转赠吕姑娘。”
“姐姐在你眼里如此无能?竟还不让我的弟弟娶得心仪的闺阁小姐?”周沐容鲜艳的丹寇指甲微微颤抖,“我这贵妃当的还有什么趣!!”
万万没想到姐姐会如此动怒,周尧均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周贵妃听罢一时难以置信,“你居然为了个旁人的小妾如此大动干戈?”
“让姐姐见笑了,我实在喜爱她,只可惜她的身份见不得光,我只好为她改名换姓给她安排个新身份。”
对于弟弟的性子,周沐容也了解几分。
他心肠冷硬睚眦必报又兼之目下无尘,这样的弟弟居然会中意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
难不成那女子是褒姒妲己转世?
娘亲的遗物万万不能轻率的传给那样一个女子,还是暂放自己手里稳妥。
弟弟也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考量和思虑,她不能事事都横加干预。
周贵妃并未再提起娘亲遗物,温婉笑道,“都依你,改日带她来玉福宫给我瞧瞧。”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宜人。
芸娘在破房子里被冻出来了心理阴影,日日躲在房里不出门。
周尧均不肯给她吃避子药,她就欢好过后立刻沐浴,片刻也不敢耽误。
无论是李燕归还是周尧均,都不是她的良配。
他们身边太多美人儿太多诱惑,又是一样的生性凉薄。一旦日后对她没了兴致,孤身一人没有娘家撑腰的她该如何自处?
可她又万分不愿过苦日子,这实在是项难以两全之事。
最好的办法便是她嫁给某个略有家底的良善之辈,凭她的容貌定能引得夫君倾心以待,两人再生几个孩子。日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这样的人选,要去哪儿找呢?
是夜,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飘飘荡荡传来。
芸娘从梦中惊醒,吓得往周尧均怀里缩了缩,“公子,外面是什么动静?”
寂静无声的冬夜里,断断续续的哭声此彼起伏,伴随着寒风的呼嚎让人听的头皮发麻。
“别怕,只是有人在烧纸钱而已。”
祭祀?
还没出正月,怎会有人大半夜在深宅大院里祭祀?
平头百姓对此都忌讳的很,这些高门大户应该更忌讳吧?
她上一世当孤魂野鬼漂泊过一段时间,猛的夜半遇到烧纸祭奠这样的事,不免吓了一跳。
美人儿瑟瑟发抖身子颤栗,无异于最好的催情药。
周尧均翻身压上,“别怕,祭奠的只是个稚童而已。”
芸娘脑海中浮现出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孩童模样,摇摇头闭紧双目,“求公子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