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李二是自小长大的之交好友,见李二此番被个乡野村妇迷得五迷三道,不是没有劝过。
那小妇人分明是拿着银子逃之夭夭了,还找个什么劲儿。
以李二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执着于一个妇人!
可李二仿佛被下了降头,口口声声说什么两情相悦,让他听的直皱眉。
他们这样的身份,谈什么情爱实在荒谬。
任凭他和蒋珂如何苦劝,李二都不为所动。坚持声称那小妇人不知所踪定然是被人掳走,故此大发雷霆,势要将漳州翻个底朝天将那小妇人解救出来。
”芸娘那样胆小柔弱,说不得此刻正在哪里受苦,我如何放心的下!我一定要找到她,你先回幽州吧,不必等我。”
想起李二说这话时的满脸焦急无奈,周尧均就头痛的扶额。
眼前为情所迷的人真的是李二吗?
莫不是鬼上身了!
如今,芸娘近在咫尺对他怒目而视,他才不得不承认。李二眼光不错,这小妇人果真有几分姿色。
“只要你放我安然无恙归家,我绝不会对李燕归说出今日之事。”芸娘打断了他的思绪。
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小妇人,落在他手里,居然还敢和他谈条件?
“去梨花巷。”
年轻公子无视她铁青的脸,吩咐赶车的马夫。
大冬天的,寒风萧瑟。
虽坐在马车内,可芸娘浑身上下的棉衣被雨水淋透,很快冻的瑟瑟发抖。
“哦?夫人这是冷吗?”
周尧均一脸人畜无害。
“伪君子!”她忍着怒气狠狠瞪了装模作样的男人一眼。
周尧均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才恍然大悟道,“夫人淋成这般模样,定然是冷的。”
说罢,解下身上大氅盖在芸娘身上。
男人带着凉意的手不经意间碰触到她肌肤,芸娘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怪不得自古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和李燕归交好的能是什么好人!
都是一路货色!
都是不择手段又喜好美色的人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芸娘闭上眼睛拒绝再看那淫贼。
有病似的,她一身湿衣服,披个大氅有什么用!
雨不知何时停了。
马车内气氛诡异。
周尧均从头至尾不曾把视线从芸娘脸上挪开,看的芸娘心里直骂娘。
看个屁!
看个屁!
两刻钟后,马夫提醒道,“公子,到了。”
芸娘见缝插针表态,“公子解开我穴道吧,我保证不乱跑。”
周尧均眉毛都没抬,轻而易举打横抱起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
自古有言,朋友妻不可欺。
结果这人居然毫不避嫌的堂而皇之抱着自己!
芸娘实在摸不清他的路数,放软声音求道,“公子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安心待着便是。”他昂首向前走,没有止步的意思。
门头并无任何牌匾,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府邸,应该只是个别院。
在这一砖头扔下去至少砸个六品官的幽州城,这人的别院这么大,可见是个有家底的。
裹在芸娘身上的白色大氅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油光水滑颜色纯粹,甫一盖上,身上立刻暖融融的。
难道是什么勋贵之家出身?
芸娘不动声色打量这处三进的院子,暗道院子妆点的雅致清新颇有意趣。
周尧均见她眼睛滴溜溜乱转,笑着道,“喜欢便好。”
芸娘立刻闭上眼睛装死。
一路走来,院里伺候的小厮均不敢上前。反倒是后院几个婢女模样的女子,看到多日不见的周尧均露面,皆笑颜如花凑上来请安。
“爷终于回来了。”
“呦,爷怀里可是新进门的姐妹?模样真是不错。”
“哼,爷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不露面,可见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就是,爷可不能偏心,不然我们姐妹可不依。”
美人们巧笑倩兮,表面埋怨实则撒娇,拼命往周尧均身上蹭。
若换了平时,周尧均不介意和这些貌美伶俐的婢女们调笑一番。
但他如今懒得搭理这群不会看眼色的婢女,冷声道,“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何妈妈呢?”
几个美人儿脸都青了,霎时跪了一地。
面白身圆的何妈妈一溜小跑从厢房跑出来,“少爷。”
“把这几个不安分的丫头拖下去,明日寻了人牙子来,统统给我带走。”
此言一出,那五六个美貌丫头都齐刷刷跪在地上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明明看到他怀里抱了个女人,却还一窝蜂的围上来献媚,可见是想给芸娘个下马威。
对于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手段,他一贯冷眼旁观,但不代表他不懂。
这几个婢女是贵妃娘娘赏的,就自认为身份不同凡响,平日连何妈妈都不放在眼里。
早就该处置了。
何妈妈是第二任国公夫人的奶嬷嬷,也就是周尧均和周贵妃亲娘的奶嬷嬷。
安国公此生共娶了三次妻子,发妻生下两个嫡子撒手人寰。
第二任妻子生下周贵妃和周尧均没几年也去了。
如今国公府中的国公夫人是安国公的第三任妻子。
何妈妈一辈子无儿无女,国公夫人死后,她就留在府中养老。
可是国公府人多嘴杂,何妈妈养老也养的不甚顺心。
周尧均见状,便将何妈妈安置在了自己外面的宅子里。
这几个婢女是姐姐赏给他的,周尧均见她们知情识趣便宠幸了她们几回。
谁知竟把她们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趁着他不在,把何妈妈挤兑的在房里不敢出来。
虽然有半年未曾踏足这间小院,但周尧均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们与何妈妈之间的官司。
有自负美貌的婢女抱着他的靴子不撒手,“公子,奴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公子告知奴。”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主子?”
何妈妈雷厉风行唤来护院堵住几个婢女的嘴,冷声道,“拖下去。”
鸡飞狗跳的院子,眨眼间就重归平静。
真是一出好戏,这招杀鸡给猴看用的好。
芸娘适时做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怯怯看了周尧均一眼。
周尧均见她终于知道怕字怎么写,温柔缱绻道,“夫人莫怕,她们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玩意儿,你自然与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如今受制于人,和这些丫头一般无二。
也是他抬抬手就能拉下去卖了的身份。
芸娘抿唇不语,一副受惊过度的小可怜姿态。
想起因她不声不响逃走,而被气的险些丧失理智当街砍人的李二,周尧均轻笑一声,抱她踏入房内。
那处赁的小房间本就常年晒不到太阳森寒无比。
到了冬日更是难捱,屋内说是滴水成冰都不为过。做工时还好,布坊人多热闹,众人唠唠家常也不觉得冷。
可是到了放工日,芸娘坐在冻死人的屋里只觉了无生趣,恨不得立刻坐船离开北方,回到四季如春的清水镇。
这也是芸娘一到放工日便到街上闲逛的原因。屋里又黑又冷,还不如去街市晒太阳逛铺子。
刚一进屋,芸娘就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她有些疑惑的瞧了瞧屋内,周尧均见她如此,为她解惑道,“屋内铺的有地龙,你是南方人,只怕没见过地龙吧。”
“我不是说过吗,我认得你,”周尧均自来熟的解下她身上大氅,“做什么还瞪大眼睛看我?”
她闻言立刻追问不止,“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