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戏曲,咿呀咿呀的唱着。
一穿着蓝色衣裳的少年公子,拎着一壶酒,倚靠在栏杆上,他手中握着瓷白色的酒盏。
喝的烂醉如泥。
“这普天之下,如今最受宠的权臣…应当是工部尚书刘大人呐!”
“这出,三朝元老,应当如是!”
对面的世家子弟,看到兴头上,说话便也没了顾忌。
“是吗?”
“我…却不这样觉得。”
男人眯缝着眼,看着梨园中那一棵清脆挺拔的松树,松针微微摇曳,不屈服于威风之势。
只听得,楼下继续咿咿呀呀的唱着:“我本就是这三朝元老,匡扶天子~”
他摇了摇头,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如今能够左右陛下决策,让陛下放在心尖上的臣子,恐怕,当今朝野,唯有一人能够做到。”
“你我啊,皆只有艳羡的份。”
枯黄的树叶飘荡,落在了支撑纸窗的竹杆上,又飘落下去。
对面的世家子弟一听不屑的一哼,表示不赞同。
“不过是凭着美色,蛊惑了殿下…这人,能有什么本事?”
“倒是岁月流逝,陛下未必…还沉溺其中啊!”
听到这句贬低的话,那握着酒盏的人反而笑了。
“你说的也对,的确是凭着美色…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啊。”
他这句话刚说完,楼下咿咿呀呀的声音瞬间就停歇了,原本敲锣打鼓的伴乐也如同偃旗息鼓一般。
一队影卫,在庭院中率先开道,“鬼见愁”们身穿着黑色的盔甲,从马儿上翻身下地。
吓得梨园中的众位客人,花容失色。
胆子小的,更是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双手抱头,不敢多看一眼。
今洲城因为皇帝陛下遇刺的原因,这几日更是风风雨雨,到处抓人。
他们这好不容易得了空,来梨园子看出戏,放松放松,却没想着又见到了这群令人浑身发怵的“鬼见愁”。
然而,影卫下来第一件事却不是直接查案,反倒是站成一排,犹如那雕塑一般。
对着梨园门口,毕恭毕敬。
紧接着,一人走了进来。
她身形消瘦,一看就知,不是男子。
如今在整个皇城中,能有如此风光派头的女子,仅此一人。
趴在栏杆上的两位世家子弟,也瞬间来了兴趣,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吗?
另外一人越过桌子,低声耳语道:“难不成,那位陛下的心上人儿,也是来此处听这出《三朝元老》的?”
“那这可真是个稀奇事儿。”
“不是说来听闻,那位上任以后,一门心思就放在了如何改造、扩建大运河?”
“这玩弄权势啊,还来听什么三朝元老?”
他这话自然不乏夹杂了一些酸言酸语,不过,说的却也是实话。
夏知元的确是忙的脚不沾地,如果不是陛下强行要将她带回今洲城,恐怕此刻,她还在忙碌大运河的事情。
“这话…在此处就别说了。”
“小心隔墙有耳。”
男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立马想拉开距离,可惜…他们这处地方,实在是不好挪动位置。
不然,方才影卫围上来的时候,他就考虑要换处地方了。
……
梨园的老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着夏知元极尽谄媚。
“大人,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是小人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还是大人,想来听一支曲?”
“大人想听什么曲儿,咱们这儿可都有,是……”
夏知元看着他这副模样,干脆坐了下来,她靠在椅子上,看到了梨园老板的面色霎时间一变。
“大人…这这位置是,禄衫世子的专属…”
声音颤抖着,梨园老板有些不敢直视夏知元。
“是吗?”
“可是我瞅着,这处地方无人。”
“怎么,我不能坐在这儿吗?”
手边还放着各种水果、甜点,一盏温热的清茶,各式各样都点缀的甚好。
的确,若是在这看一出戏,那是富贵人间,逍遥自在。
“大人,当然可以坐。”
“不过是请大人看一出戏,这点琐碎银两,本世子还是有的。”
一柄玉折扇靠在胸前衣襟上,方才喝得烂醉的世家公子走了下来,他身着藏蓝色的衣衫。
一看就知道,出身非富即贵。
面若冠玉,头戴银冠。
夏知元心中已然有了定夺,她的指尖落在了一旁的桌上。
“禄衫世子,不是应该待在封地,帮启王处理封地事宜吗?”
“怎的如今,来了这今洲城中。”
没有半分谦让的意思。
她抬起眼眸,那一双剪水秋瞳,看着禄衫世子,不怒自威。
被这样一个病怏怏的药罐子给审问,禄衫世子心中自然是不屑。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就如同台上这出《三朝元老》的戏一样,如若不会卑躬屈膝,以退为进,那在这官场上,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若是旁的官员,这样赤裸裸的问询自己,他二话不说,高低要摆一摆他这世子殿下的威风。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这要是晚上,找到陛下,吹一吹枕头风,那自己…可就危矣。
“回,大人的话。”
“父王,托我带了些东西,让我转交给陛下,都是些…家乡特产,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也稀奇的紧。”
“只是,陛下这几日受了刺客的惊扰,我等也只能搁置些时日。”
“等到陛下身体安康,再来进贡。”
“这不…听闻今洲城的戏曲是一绝,和我们那处乡下的地方,完全不同,便起了兴致,来这听一听。”
他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言外之意就是,咱们皇亲贵胄的事情,有你一个外人,什么事儿?
就算你再有荣宠,那又如何?
终归不是他们赵氏族人,也掺和不进来他们皇亲血戚的事情。
夏知元见他这样子,也决定不和他兜着了。
“是吗?”
“原来前些日子,陛下遇袭…禄衫世子是知道此事?”
“那么,禄衫世子可认得此人。”
放在桌上的时候微微一抬,夏知元苍白的手掌,宛若冬日的飞雪。
她莞尔一笑。
就见身后的影卫,展开一幅画卷,一张枯黄的人脸,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