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在街道上走了片刻便有人拦住她的脚步,听不出来什么语言,不打紧,神识可以跨越语言鸿沟。
“敢问道长,是何方高人?”那一身绸衣的白发老头问道。
面前的道长淡淡一笑,“贫道乃是天山正一派第二十四代弟子,道号清玄,师从紫芝真人。”
“正一派?”
“正一派?五十年前好像也有一个正一派的道长。”
“听老一辈人说,五十年前我们这儿接二连三有人莫名死亡,那位道长来作法后,之后便没见人死了。”
“我也听说了……”
林月听此便知道是五十年前有宗门弟子出现过,他们一人负责一大片区域,涉及好几个国家。
为了赶进度,大多数修士估计都是在天上扫描一番没发现异常便走了,有情况时才会现身。
一次现身便引起凡人轰动,成了传说。
“原来是正一派的清玄道长,失敬失敬!在下李先,家中乃是做丝绸生意,道长远道而来,可否赏脸到俯下喝杯茶,鄙人求道多年,有诸多不明想请仙师解惑。”
林月观其气运,黄光萦绕好事将近,便道:“你我无缘,李居士,贫道在这儿道声恭喜了。”
林月说完,绕过他离去。
恭喜?李先懵在原地,回神时瞧去,青袍道长已走远。
“道长帮我算算命吧!”旁边跟着过来的人道。
林月摆手,“贫道只抓鬼,不算命。”
“道长,这世上真有鬼吗?”
林月答:“有。”
“真的有啊,道长鬼长什么样?”
林月瞥了眼那胆大的年轻人,道:“长得人模鬼样。”
“哈哈哈!”周围人笑了。
那年轻人却翻了脸,“什么道长,分明就是骗子!大家别信他!”
这时一中年男子推开围着的人群,跑得面色涨红,喘着气道。
“道长,前几日家中老母不慎跌了一跤,卧床不起,听仆人说城里来了正一派的道长,鄙人米吉提想请道长来家中驱邪做法。”
林月看其面相,又见其印堂光明,应是品德高尚之人,也罢,便从怀中拿出张朱砂制平安符,里面含有灵力,算是开过光了。
“驱邪避灾,居家镇宅,一百两银子。”
“嘶!抢钱呀!”
“老道真黑。”
人群一听纷纷指指点点,那叫米吉提的男子也惊讶了,一百两银子,几乎一半家底!他为难道。
“道长,太贵了,能不能少点?”
“此平安符乃贫道师父所绘,世人难求一枚,贫道见你我有缘才肯卖你一枚。”
林月见他犹豫便将符箓收好,继续朝前走,想不到这天一派修士这么出名,这条街都快因她堵塞了,下次要低调些。
不是怕打不过,而是麻烦,凡界灵气稀薄,最高蕴灵境,作为一个双体系修士,一身法宝,她几乎是最强的存在。
城里百姓看着前方走过的白发老道,不禁惊叹,真是仙,心目中的道长就该长这样。
“大家都散去吧。”
林月招呼看热闹的人散了,喊了几声都没人动,作罢,快到城门有人,一队带刀官兵从人群中挤出来,领头的行礼道。
“这位可是正一派的仙师?”
林月点头。
“我们城主有请。”
“你们城主找贫道所为何事。”
“仙师去了便知道了。”
林月像是便跟着走了,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几刻钟后林月见到了城主,宗师修为,煞气大,应是杀了不少人,一番寒暄下对方查起了户口,验明正统后他说起五十年前的事情。
那是他的爷爷是族中唯一宗师,突然某夜过后神色极差,像被人吸了精气神似的,后来遇到了正一派的道长,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死去。
“多亏贵派的道齐仙师将我爷爷救了回来,保住我赫图一族的城主之位。”他重重行了一礼。
“城主客气,降妖除魔乃我派的修行。”
赫图巴见过那道长的模样,亦是穿着同色的道袍,纤尘不染,道行深厚。
他手一挥,仆人抬来几个沉重的箱子,打开,全是金银珠宝。
“此乃我赫图巴的一点心意,请仙师收下。”
以前同事的因果林月哪能收,“城主对道齐师伯的心意贫道已知晓,他日回去自当禀明,这黄白之物于我等修行有碍,便免了。”
“道长说的是,是赫图巴考虑不周,不知我有什么可以为贵派效劳?”
“城主,少爷和小姐们回来了!”一个侍卫来报。
“快让他们过来一趟!”赫图巴催促。
不到一会,四个年轻人进了客厅中,一番行礼后,赫图巴朝他们介绍起林月来。
“这是正一派的仙师清玄道长,快来拜见!”
“见过仙师。”
林月目光在那印堂发黑的女子面前停留,又落在那年轻男子身上,面色透着阴暗邪性,有血腥味,绝非善类。
扫了一圈下来,每人或多或少有黑气,这一家子恐怕不就便大祸临头了。
林月抬手,掐指一算,道:“几位客气了,贫道在府中叨扰已久,是时候离开了。”
那年轻人听此以为嫌弃他们,煞气更重了。
赫图巴一愣,怎么好好的就要离开了,“仙师不如在府中歇息几日,好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宜。”
“贫道已耽搁些时日,还要早些赶路出发。”
“仙师是对我们有意见吗?”那年轻人问道。
“居士说笑,既然事情办妥,贫道留这儿也无用。”
林月连忙拒绝,态度强硬,赫图巴扭不过便只能送人离开。
“城主,贫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赫图巴挑眉,“道长请说,赫图巴洗耳恭听。”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赫图巴顿了顿才呵呵笑道:“多谢道长提点,赫图巴铭记在心。”
林月走了,直接隐身飞出了城,懒得管他们。
她隐身在附近城池村庄查看了几圈,最终在一废弃的院子内察觉到异样。
林月化成一道姑模样落在地上,施展瞳术瞧了番,她走了进去。
屋内桌椅已落了尘,结了蛛网,坏掉一半的窗户下雨天会有雨飘进来,雨水触及的木板已腐朽。
屋内布置简朴,林月朝那唯一的花瓷瓶走去。
随着脚步接近,瓷瓶仿佛轻抖了瞬。
林月双指灵光泛起,朝前方空中一点,再往下一拉,女子的尖叫声瞬间传来,所指之处地上的灰尘飞扬,好似有什么大物件掉在地上。
在林月的眼中,一名长相清秀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跌倒在地,她急忙磕头,比纸还白的脸露出恐惧。
“仙师!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有害人……”
按照业务规则,恶鬼杀渡金光,善鬼渡攒功德,工作簿上记一记,善恶都有奖金捞。
林月拿出工作簿和笔。
“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和你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死的,几岁,怎么死的。”
红衣女鬼听此抬起头,露出脖子上的勒痕。
“小女子谢诚玉,阿曼城人士,这里是我家,家中七口人,我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我是在前年死的,十五岁,上吊死的。”
林月写下了女鬼名字籍贯死因,再问。
“你已经死了,为何还留在阳间。”
“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比上吊死还凉的语气令女鬼身子一颤,她擦着眼泪,可鬼没有眼泪。
“我走不了……”
女鬼道出了死因,她十五岁时被城里的大户人家的恶霸纠缠坏了名声,亲家听闻此事退了亲,相爱的情郎另娶他人为妻,女鬼心中有恨穿着红衣上吊死了。
做鬼时来找情郎报仇,最后发现对方也是被逼无奈,一番挣扎后她放弃了,转头去找那恶霸。
恶霸的爹请了道士做法对付她,女鬼接近不了对方,不知怎的被困在家里出不去了。
“爹娘说院子里吊死了人,晦气,也跟着搬走了。”女鬼最后道,语气尽是落寞。
“我助你投胎转世。”
“不。”她摇头,面色有些狰狞,“我还不想离开。”
“是乌恩提是他害死了我,为什么我死了他还活着?这不公平……”
黑发无风飘荡,女鬼眼中红光闪烁,渐露恶鬼相。
林月听此拧眉,捉鬼守则第一条不能干预凡人因果。
“你已经不是人了,阴阳两隔,不能再干预阳间之事,扰乱阳间秩序。”
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红衣女子身上,她身躯一沉,飘荡的发丝落下,眼中的红眸退去,眼神顿时清明起来。
“仙师,可我不甘心,为什么恶人快活,受苦的是我?”
林月深吸口气,捉个鬼还要判案?
“你没杀过人。”
“我没有杀人!”谢诚坚定摇摇头。
“那你呢。”
谢诚玉一怔,“我是因为那个恶霸才死自杀,我活不下去了是他害死了我!”
“自己的命也是命,你杀自己也是杀生。”
“你选择死亡,可曾想过家人,他们会不会因你的死而痛苦。”
谢诚玉沉默了。
“你的死并非只由那恶霸一人造成。”
“你的家人本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可你轻易放弃了希望,还有你的情郎,他虽被迫另娶,但他若真深爱你应极力抗争,他的懦弱也是导致你绝望的原因之一。”
“至于那恶霸他自然有罪,可你被道士困住无法复仇,这其中或许也有你自身执念太深的缘故。”
女鬼双手抱住脑袋。
林月将目光移向门口,沉声道。
“执着于亲手复仇只会让自己困在此处不得解脱,乌恩提只是纠缠于你,于律法和道德而言他也不会得到多大的惩罚。”
“你的情郎是你绝望自杀的主要原因,你原谅了他,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的。”
女鬼颓丧地坐在地上,低头呜咽。
林月曲指一弹,一道灵光射入谢诚玉身上,解了禁锢。
“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便上路吧。”
林月将她的一根发丝弹在册子上作认证,又拿出金灿灿的九转莲花往生盘,正欲掐诀启动阵法送其往生,谢诚玉忽然道。
“仙师等下,走之前我想再去看看他。”
“这是何必。”
谢诚玉擦拭眼角,可脸还是一样的苍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们只是有缘无分,我不怪他。”
罢了,第一单,林月应了下来,等天黑便带她去了那户人家。
仿佛有风吹过,烛光忽然灭了瞬,房间里两人抬头瞧了过来,又继续逗弄婴儿,婴儿咯咯地笑起。
谢诚玉怔了片刻便离开,林月送其往生。
不是所有穿红衣含恨而死的人都能成冤鬼在阳间一直游荡,否则江里水鬼无数。
阳间游荡的凡人冤鬼可能是执念太深和风水聚阴和各种意外,或者修士为之。
在凡界修士为之的很少,多是风水聚阴将阴魂困在此处。
谢诚玉家中便是一处风水聚阴阵,她的房间恰好在阴气最为浓郁之处,又加上执念怨气,这才使得阴魂在阳间停留。
林月毁了此处的风水。
又去观察了下那个乌恩提,欺男霸女花样不少,林月给他造了个受害者视角的梦境,让他切实体验被虐的感觉。
把他吓得烧香拜佛请道士,看着他眼中只是恐惧却没有悔改,林月再让他梦一遍便不再管此事。
这就是高人的无奈,只能出现梦中。
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一年时间,林月都在恒朝及周围打转,能隐身绝不露面。
业务不多但地域广,灭了十来只听不懂人话又不肯往生的恶鬼,总共才几十单,提成发下来一看,一单才百块灵石左右。
好在她挂了正一派大师姐的名头,这不是随便挂的,师弟师妹有事需要去支援。
总之一年下来攒了两万灵石。
于筑基修士来说是多了,五年攒个十万灵石,攒个五十来年可以买便宜些的结丹宝物,对刚晋升金丹的普通修士而言也是份不错的临时工作。
林月南下,穿越大沙漠,走过大草原,估计是大草原没有缺少遮蔽物,恶鬼很少。
曾经的大凌王庭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战争和硝烟。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想起曾经统一的王庭,各部落领袖都想大展宏图,重现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