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李宴昔抬眸,看着对方嘴角颇有深意的淡笑,她低头娇羞道。
“江公子说得什么话,奴家不明白。”
“我们这些混迹风流之人,自是以燕公子为荣!”
林月对着台上的李宴昔举了举杯,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听完一首曲子。
“今日与昔姑娘相谈甚欢,这是在下送给姑娘的见面礼,聊表心意,还请昔姑娘收下。”林月拿出一个玉盒,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只白玉手镯。
“那奴家便多谢江公子了。”
李宴昔点头收了礼物,起身,抱着琴离开了包间,林月也出了青楼。
她本是想来瞧一瞧情况,听到燕流风在这儿,瞬间想到了一个计划,但怕李宴昔背叛,她还是没有拿出血丹,没有表明身份,而是学着那些青楼常客们和李宴昔闲聊一通。
距交易还有一年时间,林月打算利用燕流风来将李宴昔弄出青楼,或者说换一个交易对象,不再和即墨长老和朱长老合作,冯华生太贪了,而是燕家和尹长老。
尹长老返虚修为,三千五百多岁数,与即墨长老和朱长老关系密切,但这关系更多是风流债方面,利益才是永远的朋友。
燕家老祖化神巅峰修为,为人刚直,距其开辟海道已有千年,如今有两千五百多岁,垂垂老矣,增寿丹肯定吃了,就是不知吃不吃血丹。
燕家家主元婴巅峰修为,是燕家第二强者,燕流风母亲凡人,目前尚在。
林月欲拿几十年前炼制增寿千年的血丹下场,增寿千年的增寿丹药在修仙界中已是最高级别的存在,非常稀少。
万年,那是从未听说过,或者说修仙界不允许存在。
一粒千年血丹能营造一个区域的千年格局,就算现在不需要,以后说不定,就是不知道燕家是否有意。
树挪死,人挪活,这是一个机会,风险也大。
林月让人将血丹送了过去,顺便说了这个计划,她打算用千年血丹换取厚土之精和渡元婴劫所需资源。
看到面容苍老的三号带着东西入了青楼,林月才转身离开。
米白的盖子被打开,一粒浑圆通红的药丸静静躺在白玉盒中,那双纤纤玉手拿起桌上的一枚玉简,停留空中。
李宴昔读着玉简的内容,水眸恍神了许久,最后目光落在了血色药丸处。
她笑容微漾,透着丝丝悲凉,随后笑意浅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漠和坚定。
燕流风此人看着风流,对女子死追烂打,但谁也不是傻子,会真尽心尽力去帮助一个陌生人,更何况对方是高阶修士,是长辈。
林月只给了李宴昔冯华生要的血丹,至于燕家,什么也没给,就是一个承诺,以资源换取一粒血丹的承诺。
这种先拿货再给丹的交易方式最考验一方的信誉,若林月拿到货之后跑了,最后受苦的就是李宴昔。
跟贷款似的,李宴昔做担保,谁贷到了款谁就是大爷。
李宴昔不得不去执行计划,因为林月不准备继续卖血丹了,这是最后一粒。
李宴昔若不答应便无法面对冯华生的贪婪,也就是说,与燕家交易是她的唯一选择,是林月给她的唯一能逃脱即墨势力掌控的机会,龙潭虎穴,或者一线生机。
时间还充裕,林月离开了城池,回西域。
“看着怪可怜的,怎能这么对它?”
“没救了,结契失败的下场便是这样,养不熟的灵宠还养来干嘛。”
“你怎么这么说?”
“我怎么了,本来便是如此……”
林月在某个城池行走,前方街边不知为何许多修士聚拢,一顿骚乱,林月停住了脚步,听着修士们碎碎念,随即上前八卦一下。
透过人群,那双带着强烈敌意和恨意的蓝眸再次闯入眼帘。
鲛人此时十分狼狈,披散着头发,嘴角噙着血,那双玉雕般的右手紧捂着胸口,血从指缝间渗出,染了一手红。
气息紊乱,显然受了严重的伤。
林月扫了一圈,都不见那个买下鲛人的元婴女子,听围观人议论,大概是挖了鲛珠就走了。
鲛珠在鲛人的胸口处,相当于他们的心脏。
没了鲛珠,他们便开始快速衰老,老得比凡人还快,只剩几年青春,十几年寿命。
围观群众谈笑着,指指点点,几个金丹包围着鲛人欲将其抓捕,却被他术法击退,然而不到片刻功夫,一道缚妖绳将鲛人死死困住。
“你们这些人类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
“少废话!”
一个金丹给了鲛人一拳,成功让其闭了嘴,见鲛人那美丽的脸蛋留下一片青紫,围观纷纷唏嘘。
“怎么能打脸呢!打人不打脸呀!”
“打坏了多可惜。”
“几位道友,这鲛人多少灵石?本公子要了。”有修士从人群中走出来,随即不少人起哄。
没有鲛珠的鲛人身体治愈能力和法力开始下降,有可能被卖到风月场所,或者拿来炼器入药,不管如何,几年后都难逃一死。
“道友出多少?”那带头的金丹修士一听停住了离去的脚步,朝那玄袍公子问道。
“五万灵石。”玄袍公子伸出一掌。
金丹修士立即摇摇头,“道友,鲛人虽没了鲛珠仍是三阶妖兽,我拿去炼器都不止五万灵石。”
“七万灵石,够了吧?”玄袍公子再道。
没有达到心理价位,金丹修士闷声摇头。
玄袍公子见状眉头一锁,七万灵石够他去找仙子快活几十次了,这鲛人虽美,但……
犹豫间,有人抢先一步,“十万灵石。”
金丹修士犹豫了下,点头应道:“行。”
“本公子先来的,你怎么能卖给她。”玄袍公子见状,朝那金丹修士喊道。
领头的金丹修士懒得管这些,收了钱后放了鲛人便走了,鲛人杵在那里,蓝眸带着恶意地看着那买了他的女子,他没有逃,人类的城池如何逃得掉。
“你怎么这样?知道先来后到吗?”
那玄袍公子朝那青衫女子斥责,身上的金丹威压释放,哪料对方毫无反应,反而道。
“价高者得,公子若是想要,一口价,十二万灵石。”
“你这是坐地起价,一只快死的三阶妖兽怎么可能值十二万!”玄袍公子指着鲛人,气得咬牙。
林月不言,转头便对上那鲛人眼中的恶意,只是抬手结印,打出个契约印记,一道灵光射入他额头。
“休想契约我…”
鲛人咬牙抵挡着契印的力量,他不会再相信人类女子了,死也不接受契约。
可正抵抗间,一阵寒意忽然从对方身上涌出,透过了灵魂,仿佛要将他冰封,仅是失神片刻,契约便结成了,该死!
鲛人气得吐了口血。
“走吧。”
林月瞧了他一眼,转身朝前走去,围观群众让开了一条道,目光却盯着那站在原地不动的鲛人。
鲛人喘着气,抬起乌金袖袍擦去满唇血迹,抬眸便瞧见那女人拿着剑,在人群外望过来,眼神深邃平静,没有那令人恶心的怜悯和欲望,但语气却是一样无情。
“再不过来,你被他们撕碎我都不会救你。”
修士城池没有流浪妖兽,无主妖兽就像行走的灵石,一旦被发现,丹符器阵灵宠等总有一样适合它。
鲛人抬眸扫了眼四周,一群人类围着他如看猴似的,射来的目光贪婪,怜悯,冷漠……
胸口的伤势正在缓缓愈合,痛痒难忍,那女人挖走了他的鲛珠,也挖走了他的一切,海……已经回不去了。
他缓缓垂下眼睑,眼中早已落寞成灰。
抬脚,摇晃的身影朝那人群外的青衫女子走去,留下一道道血迹。
来到城池传送阵,林月停下等鲛人走来,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如此强大的能力确实是令人垂涎。
待其在面前站住,林月欲将鲛人收入灵兽袋,鲛人却怎么也不愿意进去,一脸茫然地站着,仿佛失忆一般。
传送阵占坑位就得给灵石,她可没这么多钱,也不想花双倍的灵石。
林月直接强制命令,鲛人最后还是进了灵兽袋。
一路传送阵到码头附近,林月想起了袁海枝,曾说过,有空便回来看看,七十年了,不知她是否健在。
再次来到那个小镇,小镇布局变了,变得陌生了。
林月目光落在前方的某间铺子,那是她曾经开丹符店的地方,里面传来了儿童的笑声,三三两两穿着短褙的小孩拿着木马木剑在铺子穿梭,嬉戏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客人要买什么,我这什么都打——”
那里面正蹲着做木工活的男人抬眸瞥见一道人影下意识问道,瞧见是陌生的修士不禁愣了瞬,便见对方淡淡一笑,道。
“我找袁海枝。”
“姑娘找我姑奶奶?”木匠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起身,激动道:“姑娘是当初在这开铺子的掌柜吧?我小时候,姑奶奶常常跟我们讲她在您店里干过活,还教一条青蛟识数呢。”
林月点头笑了笑,“可否带我去瞧瞧她。”
“唉好好,掌柜请稍等。”
男人边往里走边拍掉身上的木屑,在院子后方一顿嚷嚷,里面顿时嘈杂起来。
不到一会,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代人。
“掌柜?”
老人睁开混黄的双眼细瞧着眼前的女子,七十多年过去,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只有那道模糊的身影和一条蛟影在眼前晃动,如今一瞧见女子的模样,记忆好似瞬间清晰了起来。
“是我。”
“掌柜您回来了!小青呢?小青怎么没来。”老人一听皱纹舒展,敲着拐杖疾步了过来,高兴得像个孩子,却吓坏了后面的子孙。
林月将小青蛟放了出来,顿时一道比成人还高的巨蛟身躯出现眼前,盆口大的妖兽脑袋上蛟角狰狞,蛇瞳森然,吐着蛇信,吓得在场众人心跳急促。
这一张嘴,一口一颗人头。
“小青啊,胖了一圈!以前你这么…这么大……”
老人激动得比划了下大小,举起手欲摸蛟头,却怎么也够不到。
小青蛟歪着脑袋疑惑得看着,见他伸手,还是低下头去蹭了蹭。
“它还记得我!还记得我!”老人摸着蛟头,激动得语无伦次。
“海枝呢?”林月问道。
“掌柜,姐姐她在对面铺子,我带您去!我带您去!”
老人领着众人来到对面的铺子。
一阵兵荒马乱后,林月见到了在后院晒太阳的袁海枝,皮肤黄皱巴巴,满脸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像农村里的老太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扎着辫子在海边捉鱼找蟹,活泼的小女孩。
按照时间来算,她已经七十八九岁了。
“姐姐,姐姐!你看谁来了!”
袁海枝顺着嘈杂的脚步声和一声声姐姐中看过来,猛然愣住,半响,提着棍气势汹汹地跑来,扬起打在了小青蛟的身上,好似在打哪个淘气的孩子。
“再晚点来你就见不到我了,没良心的东西!亏我当初对你这么好……”
袁海枝打着打着就哭了起来,她等了七十年了,说好回来看她的。
小青蛟本来一脸懵逼,直到面前的老婆婆提棍打它才想起,似乎真有一段日子里,它就这么被人打过,气息有些熟悉。
顿时像犯了错似的地杵在那儿,唯有小尾尖微微甩动,表达不满。
“正好经过此处过来看看你,海枝,这几十年过得如何?”林月问道。
袁海枝抹了把脸,笑道:“掌柜,让你看笑话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哭鼻子。”
林月笑了笑:“我也一大把年纪了,你在我面前仍是一个小辈。”
院子里的人散去了。
袁海枝拉着小青蛟给掌柜提了个凳子,两人坐下,她摸着小青蛟讲述了这几十年间发生的事。
自从林月走后,他们搬到镇上住,有燕流风给的钱足够他们吃几辈子,袁海枝娘则接了些缝补刺绣的活计赚点小钱。
她和弟弟妹妹上了学堂,在这儿快乐无忧地长大,认识了很多小伙伴,一起去海边赶海,时不时会想起在店中当小夫子的日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议亲的年纪,说到这,她气呼呼地拿着拐杖打了小青蛟一下,在那相貌如她孙女大的女子面前,像个小孩般朝大人哭诉道。
“掌柜,我和你说,那个姓燕的来了。”
“他跟我说喜欢我,还要送我把扇子,我不要,他就死皮赖脸地缠着我,气得我见他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