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教的客人们并没有在校内逗留太久。
按他们的说法就是:
“教宗大人事务繁忙,不便多留。”
被盖上“很忙”印章的塞勒斯表情不变地对江流璟微笑,离开前还跟他道:“期待在祭典上看到你。”
江流璟面上礼貌点头,心里却道怎么可能。
他没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一丁点属于忙碌的感觉。
悠闲的语气、悠闲的姿态,简直跟水院院长弗朗西瓦有的一拼。
甚至有空跑来观看一个学校的祭典活动。
给出的理由还是完全不可信的“偶尔也想看看现在年轻孩子们的生活”。
骗子一个。
把人送到门口,即将转身离开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笔直刺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江流璟对恶意这种情绪很敏感,眉头在一瞬间就皱紧了。
回过头寻找,却只看到无数立体三角锥如同深海庞大的漩涡,裹挟着无数的蓝、银、黑疯狂旋转,将森冷、冰凉又华丽的光映照在渐渐聚合的堡垒外壳之上。
恶意的目光伴随一道道人影都消失无踪。
“淼淼?”
其他人已在折返路上。
赤察觉到他回头的动作,停下脚步,看向他。
江流璟还站在原地没动,眼睑微微垂落,睫毛遮住一半清透的眼瞳。
“赤,你还记得新生赛上时,你说过,感觉到一股讨厌的气息吗?”
江流璟记得,那场正是光院的比赛,而当时光院的代表也正是沙维尔。
如果,那气息的来源属于教宗塞勒斯的话,那么在场老师们一个都没有察觉,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了。
毕竟塞勒斯的强大江流璟完全能感觉得到。
那是一种压倒性的力量,虽然刑越跟他说过,现今没人达到十二阶,但江流璟十分怀疑塞勒斯已经抵达了那个境界,只是对外未曾公布而已。
赤听了他的话,也跟着回忆了一下。
他其实很少去记住什么事,毕竟大多数人类在他眼里和会动的石头也没有区别。他从不关心这些石头是梳妆打扮带了花的,还是浑身开裂丑得惊为天人的。
有个真相说出去,魔武者学院里他的迷弟迷妹们都得哭出声——七年过去,赤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毫无印象。
他最能记住他们姓名和面容的那一刻,还是其中某些人对江流璟产生不利意图、被赤判定为需要处理的时候。
至于七年前的那场比赛,也是因为和江流璟相关,被赤纳入了需要记忆的范围内。
他回忆了一下,却出乎江流璟意料的,摇了摇头。
“不太一样。”他说。
“虽然都很讨厌,但如果说七年前那股味道是粪坑一样的恶臭,这个人身上的气味就是风干后的屎。”
“更淡了。”
“是的。”赤点点头,眸色微沉。
他没说的是,这个人身上的臭味里,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令人沉醉的香气。那股香气让他有一瞬间以为看到了江流璟。
说出来都感觉玷污了面前他最珍贵的少年,赤十分恼怒自己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江流璟又继续凝眉沉思,不过这一次他记得往前走了。
思绪自顾自天马行空,身体机器人似的持续机械摆动手臂和腿脚。
他想到赤对那股气味本能厌恶,而现在那股气味的主人就算不是教宗,很有可能也是神教中的一员。
赤没有过去的记忆,对气味的厌恶应当更多出自于本能,所以,赤的敌人也在神教之中吗?
江流璟又想起,赤在很小的时候曾说,他来是为了杀死某些人。
如果这个人也在他要杀的名单上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迟早要与神教为敌。
与一个地位无出其右、权力极大的教会为敌。
好大的压力。
江流璟从胸肺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眼睛却亮得惊人。
很难。
但如果赤要做的话,江流璟不会退后。
他曾经为了刑越,产生过想要覆灭一个国家的念头。
为了赤多加个教会,似乎也差不多。
总归他对未来的规划也只是让他的家人们能自由且幸福地生活下去而已。
“看路。”赤看江流璟避也不避朝一棵树就直直撞上去,赶紧手动拉住他刹了个车。
皱眉教育道,“做事不要三心二意。有什么事回去再想,或者我直接带你回去。”
“才不要你抱。”江流璟冲他龇牙咧嘴。
路边走过个人,见到江流璟高兴地喊了声主席。黑发少年瞬间又恢复了端庄高冷的神情,矜持地朝那学生点了点下巴。
“你好。”
等人满脸通红带着“天呐他居然回应我了”的表情走过去后,才又瞪了赤一眼。
“老是被你抱来抱去,我一点形象都没有了。上次被你抓到那什么狮鹫上,回来后都有人来跟我说了,担心我是不是常被你胁迫。”
赤不悦:“谁说的?”
居然挑拨离间他和淼淼的关系,简直罪不可赦。
“你又想私下找人打架了是不是?才不告诉你。”江流璟冷笑一声,对着赤指指点点。
“可以背,但不可以抱,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我都是要成年的人了,不能再被你抱来抱去了。”
赤不懂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过去七年,江流璟在他面前也只是从小不点的一只变成了高了一点的小不点,本质上都还是小小的。
他分量很轻,身上还有香气,抱起来像在抱着一只漂亮柔软的人形玩偶。
如果换成背的话,赤就没法一低头就看见江流璟的脸,也不能直接感受到香气扑入鼻中的舒畅感了。
这对赤来说完全就是惩罚。
他飞快摇头,坚定道:“不行。”
“我们之间差了一个头,抱着比背着更舒服。”
“我还会长高的。”江流璟无语地白他一眼。
他个头在自己的年纪不算矮的范畴,奈何边上一个个不是年纪比他大就是天生大高个,显得江流璟每天生活在巨人堆里似的。
他有阵子都想研究增高魔法了,被院长劝阻下来,说假的终归是假的,万一露馅更加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