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十三皇子,北魏国主与河间王已经在叙园完成交易。”
天边刚露出了白白的鱼肚。
狄烈就得到了确定的消息。
轮廓分明的娃娃脸挂着几分熟练的老成,若是不细看,自然是察觉不出的。
来回禀之人是他的心腹塔尔。
下巴稍许坚定,也露出些许的担忧。
“十三皇子,此事还需立刻回禀大凉王。还是不要擅自做主得好。”
塔尔提出了建议,大凉王生性多疑,若是他知晓了十三皇子有负他的命令,必会对十三皇子的软处进行拿捏。
“不必。”
狄烈垂下眼睫,完美遮掩了眸中的起伏。
声音懒懒的,仿佛从未放在心上。
“可您明明伏击在了富平侯回北疆的路上,为何最后没有动手?若是来的一行人人中,有个人向大凉王透露了您的所为,属下怕……”
塔尔眸中皆是深深的担忧。
大凉王绝不是轻易能够被糊弄的。
他疑心深重。
“这件事吾亲自会与父王交待。”狄烈负手而立,望着天际出神。
塔尔悄无声息的退回到他的身后。
良久。
“凤栖桐既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不日就会离开大晋。”
狄烈拿起一张素白的布,缓缓擦拭手中的兵器,光亮如新,看似像一把小弓弩,形状却十分怪异,有七个小小的孔洞,黑漆漆的一片。
“十三皇子欲打算如何?”
塔尔不动声色。
下意识与狄烈手中的兵器保持着距离。
“自然用不着我们出手。”
狄烈眸色晦暗,哑哑的道。
“可大晋太子那里……”
塔尔不明所以。
河间王觊觎帝位,最大的敌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如果大晋太子能截胡北魏国主,顺便能将那些兵器缴获。
自然河间王也会失去北魏的支持。
日后只能依靠大凉。
作为利益互换,河间王就会越来越退步。
那么大凉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一尺,也不必害怕河间王翻脸。
毕竟这等勾结丑事,怎么能让天下尽知呢?
这是大凉王希望看到的。
破坏河间王与北魏的结盟,从而让大凉趁势而上。
“塔尔,你忘记了我们的血海深仇了吗?”
狄烈一时咬的下颌作响。
娃娃脸上充满了戾气,握着兵器的手也微微发抖。
塔尔沉默,坚硬的下巴无声垂下了。
“属下正是知道。才请您千万忍耐,乖乖听从大凉王的吩咐,虽然您为大凉立下赫赫战功,可是他除了拉拢您,更是在忌惮着您。”
塔尔微叹一口气。
每一个字化作一朵朵无声乌云,压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吾何尝不知。那个老东西看似器重吾,也不过是做给群臣看的,他只是视吾为他的走狗而已。”
狄烈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多年,才终于有能力站在那老东西面前。
可是想真要要博取他的信任,没有些真本事,那老东西是不会上当的。
“属下明白您的意思,可您这样做无疑在公开违背大凉王的旨意,一旦他察觉,我们性命保得住保不住且不说,您的养母……”
塔尔的担忧并无道理。
大凉王能拿捏狄烈的软处就是他的养母,那是位善良的女人。
“阿母……”
狄烈脸上的戾气缓解了不少,竭力按压下起伏不定的胸膛,才涩言道,“这件事必须要有两全其美之计,一来借他人之手保证凤栖桐能顺利离开大晋,二来我们也得赴全力破坏他与楚珩之间的同盟,势必不能出错漏,那老东西还不知派了多少心腹在我们的人中。”
“您放心,属下必会小心翼翼处理这件事。”
塔尔护住了胸口。
在大凉的礼节中,这就是尊重更是此生追随之意。
四目相对时,便看到了多年形成的默契。
若是想早日大仇得报。
就得走在刀刃之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良娣。晋康县主回了信。”
张媛正裱着手中的红纸。
兰若就无声息的走到了身后。
看着张媛手中的红纸就尤其刺眼,不过她服侍了张媛很久,到底知晓张媛的性子。
“哦?我看看。”
张媛这才抬起头,懒得再装柔弱,眸色如冰。
兰若就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红纸,“良娣其实不必裱起来,殿下也瞧不见,即使瞧见了也未必会计较。”
“殿下的心不在惜蕊殿,瞧见了又如何?瞧不见又如何?我就是要让着恶心的东西挂在寝殿中,我睁眼闭眼就可以瞧见。。”
张媛眸色平静无波。
仿佛在说与她不相干的事。
目光在纸上,心思却飘忽起来。
“太子妃欺人太甚,如何殿下不在府中,她自然要寻机打压良娣。”
兰若趁机收起了那张红纸。
“可是良娣如果真的挂起来,倒真是让府中的下人小瞧了去,又不是什么巴巴的好东西,不如奴婢替良娣收着,日后若是殿下问起再拿出来,以示良娣的尊重。”
张媛这方才沉默下来。
“我们暂且输了又怎么样?待这府中来了新人,她也未必像如今这般嚣张得意了。”
张媛冷笑一声。
“良娣,其实奴婢还有一事担忧。”兰若说话有些犹豫。
“什么事?”
“良娣虽然是得争宠,可您别忘了您的任务,奴婢怕……”
兰若低眉顺眼。
她也不敢多说。
这些事向来是隐晦,不可明言的。
“此事不必担忧。”
张媛笃定道,吩咐兰若奉了烛火。
素手一捻,将手中的信纸点了,顷刻间就化成了灰烬,红光在张媛的脸上一闪而逝,那双瞳燃着熊熊的火陷,最后湮灭殆尽……
内察院中灯火通明。
只因晋阳帝吩咐,连夜提审太子。
可张辽这次不是主审,主审是河间王楚珩。
这是晋阳帝亲下的御令。
朝臣也看的不透彻。
难不成这是走个过场,好宽纵了太子?还是有心抬举河间王,假如太子的罪定下了,河间王也……
自然,这些都是传闻。
只有楚珩自己知晓,晋阳帝要他从严处置,又问起为君为臣之道,他自然不敢妄言。
只道秉公办理,断不敢因为兄弟情深,辜负了父皇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