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棣拿过割肉刀并不着急着吃肉,而是叫道:“都回席位上去吧,围着这只羊算怎么一回事?”
哥舒护笑道:“史统领与我一见如故,六爷您更不是外人,那些个中原案子我也用不习惯,我们还是就地围着吃吧,这样痛快!”
刘梦棣摇了摇头说道:“至少要让厨子把这只羊给烤起来吧?”
刘梦棣说着向落尘姑娘看了一眼。
落尘姑娘会意过来,走出帐外轻唤了一声,不一时穆祖之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穆祖之是刘梦棣叫来专门烤这只羊的,只是穆祖之今日的装扮有些奇怪。
虽然他身上系着围裙,但身上穿的却是一件旧儒衫。
而且他的脸上还围着一条毛巾,像是口罩一样,好似很怕被人给认出来。
那穆祖之一见到那羊心疼得不得了,觉得这几个人是在暴殄天物。
他着急地走了进来,连忙整理起了火堆来。
那火堆上的火的确是有些大了,烤出来的羊未必会好吃。
之所以会生这么大的火是为了把下面的碳先给烧起来。
只要上面的柴烧得差不多了,那火势也就退下去了,火一退碳就会发挥它的余力。
穆祖之将火堆一收拾,转动起了插在羊上的铁棍,让羊只均匀受热。
而此时,在史忠义的吩咐下他的卫戍军亲卫拿来了三只马扎。
哥舒护往那马扎上一坐,说道:“这样围着火堆吃肉这才是我们正经蒙人该过的日子!哟哟哟,对不住了六爷,您也坐也坐。”
刘梦棣看着哥舒护把马扎坐变形的样子呵呵笑道:“天也冷得很,眼看着要下雪,就围坐着吃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外人。”
刘梦棣与史忠义一起也很快围坐在了一起。
史忠义正要动刀子割羊肉,那穆祖之已经翻动起了那只羊,让火力着到了羊身上的各个位置上,弄得史忠义没办法下刀子。
刘梦棣笑着说:“着什么急呀,让人家把羊烤好了再说,许多料都没上来呢,这酒也没有烫上!”
“对对对!”哥舒护摆弄着马扎说道:“最主要的还是酒!六爷的酒美呀,我在草原天天都惦记着这一口,可汗让我来之前,我想得好几认都没睡关上,想要一步就能到长安城来见见六爷您!”
因为他胖,那马扎对他来说有些小了,所以整了好一会儿这才坐好。
刘梦棣笑道:“我就带了酒来,这温酒的事情还得让老舅爷叫人来弄!”
史忠义问道:“你不是带了侍女来了么?”
“我的侍女可金贵呢,哪里能做这等粗活!平日里我都舍不得大声与她们说话,还得好言好语地哄着!”
史忠义无奈,只得把外面的亲卫叫了一个进来温酒。
因为军中禁酒的关系,营中也没有准备酒具,而是用史忠义平日用来煮开水的铜壶来煮些酒。
当酒用铜壶倒进大碗里的时候刘梦棣却有些不习惯,但史忠义与哥舒护却是习惯得很,好似草原上也常常这么做一样。
刘梦棣满满地喝了一碗,解了身上的寒气之时,那羊肉上面的皮也开始有些发焦了。
此时穆祖之才从腰间拿出一包香料散了上去,香料被火一燎,直往外冒着香气。
史忠义手上的刀子早就按耐不住了。
他对穆祖之问道:“好了吗?”
“好了。”穆祖之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刘梦棣却是愣了一下说道:“不是还有蘸料么?”
哥舒护却是说道:“我们没那么讲究,您且不要这般客气,让您的手下也休息一下吧。再者说了,这又是割肉刀又是酒碗的,再来个蘸料还有手拿么?就算放身边一会儿也是打翻了,可不好收拾。”
哥舒护这话其实不是说的蘸料,而是说的站在帐里的人。
刘梦棣当然明白哥舒护话中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向着落尘姑娘示了一下意。
那落尘姑娘压了一下福,轻轻地拉了一下夏采荷,把穆祖之等人一齐带出了大帐外。
一时间大帐里就只剩下了刘梦棣、史忠义与哥舒护三人。
刘梦棣拿着割肉刀此时才开始往羊上割肉吃。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我说死胖子,你每年来长安城都没少往这里跑吧?”
那哥舒护愣了一下问道:“六爷这是何意?我以前是见过史大统领,但、但这军营我也是第一次来,朝廷那里以前都不许多们进到任何的营中,怕我们这些蒙人窥探到什么。今年也真是怪了,馆驿不让住,把我们给弄进了军营里来!六爷,您说句实话,这里头有没有事?”
刘梦棣却是反问道:“与爷我装这个傻?”
史忠义知道刘梦棣要说些什么,他连忙解释道:“小六子,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哥舒护他不知道!我出来之时他怕是刚出生呢。他矮了我何止一辈。”
哥舒护此时才发现刚刚自己是在跨频道聊天。
他愣愣地问道:“不知道什么?”
史忠义也不说什么,只是拿着手上的那把黄金割肉刀割着羊肉吃。
他的那把割肉刀刘梦棣一直都很喜欢,也曾想着要过来,但史忠义总当它是宝贝。
此时,那哥舒护的眼睛被史忠义割肉刀的反射金光给晃了一下,轻轻地甩了甩头。
他认真地看了看那把刀,轻揉了一下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哥舒护突然袭击猛得深吸了口气,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刘梦棣也看向了史忠义的那把割肉刀,而后问道:“我就说这把刀子有故事嘛,要不然老舅爷何必藏着不给我呢!”
史忠义却是没理会刘梦棣,只是对哥舒护说道:“你且坐下来,当心让外面的人看出什么来,别人可不知道我的身份!”
史忠义这话好似就是在承认哥舒护的心中所想。
哥舒护并没有坐下,而是颤着嘴巍巍说道:“你、你、你真的是、是……老王爷呀!”
那哥舒护说着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起来起来!如何与你爹一样,动不动就往外掉眼泪,还是我草原上的汉子么!”
史忠义说着伸出脚轻轻地碰了碰哥舒护。
那哥舒护此时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在史忠义的指示下坐在了马扎上。
哥舒护激动地说道:“我可是自小听着老王爷您的故事长起来的,听我爹说,您曾一人独斗过戈壁熊,还能连发数箭,一人杀三狼一雕!听得我是……”
“吃肉吃肉!”史忠义说着却是不由自主得叹出了声来。
哥舒护好似回想起了什么来,他转而对刘梦棣问道:“我原以为、以为,呀!我错怪六爷了呀!还以为六爷真不念旧情,真要将我关在这军营之中,却不想是、是为了此事……我、我……”
哥舒护说着连忙自己拿起铜壶给自己倒了深深一碗的酒便举了起来。
刘梦棣笑了一笑,也将碗拿了起来:“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今天我不打算说话,你们且说你们的话,我吃肉!”
刘梦棣喝了酒又开始割起了肉来。
“您别不说话呀,我……”
刘梦棣笑道:“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非让我说……我舅爷那把割肉刀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好似知道……”
“是这样的……”
哥舒护刚想说些什么,那史忠义侧着身子一脚又踢了过来。
哥舒护连忙将嘴闭了起来,好似这件事情说出来极不好听。
史忠义看了看手中的割刀肉,叹了一声对哥舒护轻声问道:“我哥他……他还吃得了肉吗?”
哥舒护摇着头说道:“快不行了,草原上的日子可不像中原这般好过,他那等年岁根本熬不住苦寒。您看上去依旧健硕,但可汗他就……唉,今次来汉国其实就是想与汉国盟好来的。我与陇王相争其实是想让卢相服一下软,我们这里台阶一下,就可以把条约给签了。我、我就是怕自己的意图太明显被那老狐狸发现……”
很显然,古突部在过完年以后可能会因为可汗的身体问题而发生一些事情。
哥舒护其实是带着和平使命来的,巩固与刘汉的关系,然后试着解决乞颜部及契丹的关系,让古突部和平渡过这个关节。
刘梦棣此时也问道:“骨禄可汗身体不太好么?”
哥舒护答道:“七十了,在草原上这已算是高寿了。”
“七十整吗?比史太后正好大十岁?”
“七十一了,大十一岁。”史忠义说,“我大哥比我大四岁,二哥只比我大一岁。原本我还有两个弟弟的,但都夭折了。”
哥舒护刚刚那句关于年龄的话其实是在试探。
若是史忠义把年龄说错了,说明刘梦棣一定是在玩什么花招。
听得史忠义不仅能清楚地知道骨禄可汗的年龄甚至还晓得其还有两个夭折的弟弟。
这事即使在草原上也极少人知道!
哥舒护一下子就认定了史忠义是真人!
见得史忠义回想起了亲人,哥舒护连忙说道:“要不您什么时候有空……”
“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此时回到草原上,他们只会以为我是回去争汗位的,再生起别的事情可就不好了。这世界原本就该是年青人的世界,我不好插手呀!就是我爹去逝的时候……算了,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