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闻言,沉默不语的廖妈妈,突然推开廖管家,冲到前面,急切地说道:“如意的左耳根,有颗小红痣!”
穆青澄顿了下,“死者缺了头颅,现今只能通过身体特征来辨认。”
廖妈妈脚下一个踉跄,穆青澄出手飞快,握住廖妈妈的胳臂,嗓音发沉,“廖妈妈,要不直接看看吧。”
十几年的仵作生涯,哪怕见过再多的生死离别,面对死者亲属,穆青澄仍然做不到从容和麻木。
为了减少视觉冲击力,头颅的位置,穆青澄用白布单独包裹住了。
她从上至下,缓缓掀起白布,廖管家看到女尸是裸的,连忙背转了身体。
清洗干净的尸体,背面全是伤痕,但正面几乎没有什么伤口,廖妈妈凑过去,紧张又激动的一寸寸细细察看,从上半身看到下半身,然后又从尸体的双腿一路往下,最后定格在了右脚上!
廖妈妈左右翻看右脚,面部表情急剧变化,“穆师爷,她……她不是我女儿!”
廖管家浑身一震,嗓音颤抖道:“老婆子,你看清楚了吗?真不是咱家如意吗?”
廖妈妈激动连连,“当家的,你还记不记得,去岁秋收,如意干农活的时候,不小心被锄头砸伤了脚背,留下一道半寸多长的伤疤,一直没好全。”
廖管家一拍脑门,高兴得连嗓门都大了几分,“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事儿,当时鞋袜上全是血,找了大夫来看,因为如意皮肤嫩,最终还是留下了难看的疤,出嫁之前,生怕夫家嫌弃,咱们还到处找土方子给她祛疤呢!”
“是呀是呀,可惜那些土方子都不管用,那个疤痕就像长在了她脚上似的,怎么也祛除不了!”廖妈妈点头附和,说着一把拉过廖管家,指着女尸光滑如新的右脚,“当家的你看,这具尸体的脚,一点儿伤疤都没有!”
廖管家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与廖妈妈抱头痛哭。
穆青澄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来是喜还是忧。
待夫妇二人哭够了,她又确认了一遍,“除了脚背伤疤,廖如意的身体上,还有其它特征吗?”
廖妈妈摇了摇头,但马上又点头道:“有的,如意的后腰位置,有个椭圆形的黑色胎记。”
穆青澄把尸体侧翻,但见后腰的左右两侧,除了棍伤,并无胎记。
她遂温和一笑,“好了,既然确认了此具尸体不是廖如意,你们便回家安心等待,我们京兆府会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廖如意。一旦有了消息,定会派人通知你们。”
“谢谢穆师爷!”
老两口“扑通”跪了下去,“只要能找到如意,您和宋大人,就是如意的再生父母!”
闻言,一旁待命的衙役,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再生父母”这四个字,搁在大人和穆师爷身上,咋听起来好像有歧义呢?
穆青澄余光瞥见衙役表情不对,她嘴唇微抿了抿,不知是不是听者有心,她竟感觉有点儿心虚。
她清了清嗓子,吩咐衙役道:“你把尸体送回地下冷房。”
“是!”衙役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全衙上下都知道大人厚待穆师爷,可时间越久,厚待的程度越甚,不仅公事上厚待,连生活上也厚待,穆师爷说一,大人就没有说过二,更甭说责骂之类的。近来,同僚们渐渐发现,大人不仅心偏,连眼睛都长偏了,只要穆师爷出现,旁人就甭想从大人的眼珠子里露头!
所以,只要不是眼瞎,谁看不出来大人对穆师爷居心不良?因而私下里,大家都在悄悄议论,不知大人会不会以公谋私,把穆师爷纳进国公府?
当然,宋纾余是不知道的。若教他知道下属是如此看不起他的为人,怕是要气得公开宣布,他谋的是娶妻,不是纳妾!
穆青澄在下边走动的多,从江战到衙役,她已经有所察觉了,可是这种事情,只能看破不说破,以免更尴尬!
她亲自送廖管家夫妇出门。
经过王如花的尸体时,昨夜下河沟事件涌入脑海,她缓缓慢下了步子。
“廖如意的兄长林椒,为何把廖如意交给你们抚养?林椒可有家室?”
听到穆青澄的提问,廖管家愣了一下,才答道:“其实,对于林椒的私事儿,我们不是很清楚。大约十几年前的某个冬夜,小人外出收账,在归来的途中,竟遇上了贼人,性命攸关之际,是林椒出现救了小人。他力气很大,赤手空拳便打跑了贼人。小人想要感谢林椒,但林椒说,他父母双亡,留下一个年幼的妹妹无人抚养,希望小人能够帮他照顾一二。为着这份救命之恩,小人方才收养了如意。”
穆青澄思忖道:“这十几年来,你们一直都有联系?林椒可有回来探望过如意?”
“没有。”廖管家摇了摇头,“也是奇怪的很,林椒把如意交给我们后便走了。这一走,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无音讯,直到一个月前,林椒突然寄了封信给我,说他要来找如意。”
穆青澄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却又觉逻辑不对,若黑衣人是林椒,他找王如花便是合乎情理的,但他砍下涑河女尸的头颅做什么?又为何要私藏起来?涑河女尸和廖如意之间又存在何种关系?若黑衣人不是林椒,他找王如花做什么?是同王如花之前保媒的姑娘有关吗?
如今许多线索冒出了头,却又好像互不关联,找不到一根线能将它们串联起来。
送走廖管家夫妇后,穆青澄回到停尸房,喊来她的两个学徒何叶和武六。
“你们俩把死者王如花的尸身清洗干净。”
“是!”
俩人特别积极,这是继无头女尸后,他们在穆青澄这儿得到的第二份差事。
经过一天一夜,尸体已经全身发硬了。
经过勘验,王如花除了心脏中刀,身上并无其它外力所致的伤痕,亦无中毒迹象。
“伤口倾斜,深透心内,有血污,经验明,确是要害致命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