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上,夏政安居高临下的望着殷扶疏:“你容貌昳丽,杏花宴上朕本欲点你为探花使,可只是探花又不免没了你的才情,如此点你为状元。”接着他又点了榜眼和探花。
殷扶疏、李雅致几人在内的三十位女贡士叩首谢恩。
殷扶疏头戴纱帽,身穿绯罗圆领袍,腰系光银带、锦绥蔽膝,骑着纯白色的汗血宝马走在长安大街上,状元游街,百姓争先恐后的来观望今年的三鼎甲。
“东都放榜未开花,三十三人走马回。今日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宋时夏在楼上望着骑着高头大马的殷扶疏。
“那是自然的。”殷扶疏可是身负文曲之气,她若不能得状元,还有谁。
林瑾抬手朝着殷扶疏怀里扔了一支簪子,正是在殷扶疏的摊子上买的绒花做的文冠花簪子,和殷扶疏官帽上的绒花正相得益彰。
等热闹散去,林瑾和宋时夏又去一品斋买了糕点才回府去,丞相府外一位白袍少年正靠着一匹白色骏马,意兴阑珊的望着探出墙头楝树花。
林瑾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怀宁!”
屠怀宁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宋时夏,微微点头:“宋二姑娘。”
“怀宁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宋时夏眼中带笑,点头回应屠怀宁,“姑娘来了,便到府上喝杯茶吧。”
“我就是来找你的。”屠怀宁让人把自己的马牵进去,和两个人一起进了府。
屠怀宁给宋时夏细细的把着脉,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就算林瑾想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在一旁挠心挠肺的干等着,直到屠怀宁把完脉才着急的询问:“怎么样、怎么样?”
“说了你也不懂,你个棒槌。”屠怀宁眼中带着嫌弃,“方止宁和罗文生在哪,我去找他们。”
“在书院吧。”林瑾也不是很确定,反正不是在书院就是在柳正青府上,“我带你去找。”
“不用,我还是认识路的。”屠怀宁摆摆手,谢绝了林瑾的帮助,“把你的心收回肚子里,我保她长命百岁。”
林瑾心花怒放:“真的吗?”
“我说是假的你是不是又得要死要活的。”屠怀宁将一个小瓶子拿出来,丢给宋时夏,“每日服用一颗,连着服用一个月,这一个月莫要劳心费神,注意休养。”
宋时夏看着那纯白色的瓷瓶:“多谢怀宁姑娘,让姑娘费心了。”
屠怀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拿上自己的包袱就走。
“怀宁……”林瑾打算追出去。
“别跟着我。”
她脚步顿住,无措的看着宋时夏:“时夏姐姐,我哪里让她不高兴了吗?”
“应该是气你没有找她吧。”宋时夏一眼就看穿了屠怀宁身上的那点别扭,“回头你和怀宁姑娘好好聊一聊,解释一番就没事了。”
林瑾想想也对,但是话又说回来,屠怀宁人在神医谷为什么会知道宋时夏的事情。
正想着,时念和那黑蛇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进来,身后一串墨色的脚印,想想也知道又干了什么坏事。
林瑾哀嚎一声:“宋时念,你没事就跟他们的书房过不去是做什么?”她将时念抱起来,“时夏姐姐,我先带它去洗干净,宋时秋来了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夭寿了,败家子。
黑蛇在地上盘成一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宋时夏,察觉到对方心跳有些快,慢慢悠悠的爬了出去。
宋时夏这才抚着心口松了一口气,就算时念和这条蛇玩的很好,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怪吓人的。
竹炉汤沸火初红,宋时夏轻轻搅拌着炉子里的茶汤和盐,等茶煮好之后就倒了一杯出来,尝着其中的味道,抬头却看见站在院子外的柳正青。
宋时夏站起身来,朝着他走去:“柳大人是来看阿瑾吗,她正在给念儿洗澡,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柳正青颔首,并未多言,黑蛇在他的腿边盘成一团,刚吃了一条蛊的它正快乐吐着蛇信子。
宋时夏不禁后退了一步,看着黑蛇对柳正青亲昵的模样愣了一下:“这、这蛇原来是柳大人养的。”
“嗯。”柳正青垂眸盯着黑蛇,黑蛇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很快就再次消失在了宋时夏的眼前,“惊扰到姑娘了,姑娘见谅。”
宋时夏虽然肢体有些僵硬,但还是摇摇头:“它并未伤人,是我胆子小,见不得这样的爱宠,倒是让你见笑了。宋二煮了茶,大人若是不嫌弃,便尝一杯吧。”
宋时夏请他进到院子里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大人这一路辛苦了,阿瑾前阵子还在念叨着你,想知道你何时回来。”
每年春夏多发洪灾,死于水患之人比比皆是,柳正青这样的身份本可以将事情都安排给下面的人去做,不需要每年奔走治水,可还是身先士卒,奔走各处。
“兄长当初果真没有看错人。”宋时夏眉眼弯起,将茶递给柳正青。
“多谢宋二姑娘。”柳正青面不改色的将茶接过来,等喝了一口茶后才缓缓道,“当年我整理阿瑾遗物的时候,正好看见姑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听闻那是宋二姑娘与自己博弈下的棋局。”
说是没有下完也不尽然,只是分不出个高下。
“嗯?”宋时夏眼中有些许疑惑,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柳大人是想……?”
“柳某想讨教一二,不知是否宋二姑娘是否愿意赏脸。”柳正青手指不自觉的蜷起,看着茶杯里清透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时夏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忍不住的发笑,直到在柳正青脸上察觉到不甚明显的尴尬之后才停下来,用帕子压着唇角遮住那没有完全散去的笑:“大人这话说的,不过是下一盘棋,宋二自然奉陪。清韵,将棋盘取来。”
林瑾给时念洗好澡,将毛发擦的半干之后就抱着时念去烤火,警告时念在毛发全干之前不许在地上打滚:“你要是让我白给你洗澡,我扣你一顿猫饭。”
“嗷!”时念不满的叫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的窝在火盆旁边的小几上,乖乖的把毛发烤干。
林瑾这才放心的出去,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正在下棋的宋时夏,然后视线才落在柳正青身上。
她脸上全是纠结,有种自己家的猪拱自己家白菜的无力。
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
柳正青注意力全在棋盘上,宋时夏每一步棋下的都有一种随意感,但却处处都是杀气,就像是谈笑间就能决定他人生死一般。
林瑾虽然看不懂棋,但是她看得懂柳正青的表情:“这是要输了哦。”
柳正青喜欢一个人的契机该不会就是围棋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一盘棋一直下到宋时秋回来找时念算账都还没有结束,宋时夏看着自家兄长手上时念的罪证:“兄长,念儿还小,难免有不懂事的地方。”
宋时秋手上拿着的是一幅山水画,画倒是不值钱,值钱的是上面提着的诗句。
“慈母多败儿,就是你和阿瑾太惯着它,它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我的书房作乱。”
林瑾第一个不服气:“你不要信口雌黄,它从小就有这个坏毛病,现在都快五岁了都没有改过来,你负主要责任。”
柳正青站起身来:“天色已晚,先不叨扰了,宋二姑娘棋艺了得,柳某甘拜下风。”
“不留下来用个晚膳再走?”宋时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往常柳正青可都会留下来吃饭的,今日是为了什么。
“不了,怀宁来了京城,我还要回去。”柳正青谢绝了他的招待。
“兄长,我送你。”林瑾赶忙追上去,“兄长,怀宁是你请回来的?”
柳正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你且放心,怀宁说宋二她能救,只是需要一些时日。”
“这样最好了。”林瑾笑眯眯的看着他,“那兄长你今日来难道就是为了和时夏姐姐下一盘棋?”
柳正青:“不然还能如何?”
林瑾点点头,说的话也开始扎心起来:“也对,不然还能如何,毕竟时夏姐姐不像是能瞧上兄长你的模样,啊,不对,应该说时夏姐姐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我听闻陛下有意让宋二教导太子,宋时秋可曾跟你们说了?”柳正青侧头看了一眼对岸的两兄妹。
“诶?”林瑾有些惊讶。
宋时夏也和林瑾一般,完全没有料到夏政安有这样的打算:“太子殿下?”
能教导太子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无一不是大师,她如今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宋三姑娘,何德何能。
“你无需考虑那么多,只管说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剩下的我自然会安排好的。”宋时秋从来都只需要别人的一个答案就能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其他的都不需要你来担忧。”
他其实是不想宋时夏答应的,如今宋时夏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康复,他不想宋时夏太过耗神,但是他希望她能够自己做决定。
“我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自幼体弱不曾远游,若是接下了教导太子之责,我这后半辈子怕是都要困在京城。恳请兄长帮我回绝了陛下的好意。”宋时夏望着天上刚出来的弦月,“大夏山河辽阔,我却只见其冰山一角,属实遗憾。”
她已读得万卷书,等身子好了,她便要行万里路,游历大夏的山川湖泊。
宋时秋沉默良久,他年幼时就游遍了大江南北,他妹妹却只能困在这长安,确实是不应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