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这个意思,这趟货走不得!”
竹林里传来了雪格的声音。
“丫头,马帮的规矩你不晓得吗,收了定金,只要马帮没有死绝,这趟货就算是往阴曹地府里去也得跑,不然以后咱们的旗子往哪儿插?”
阿黑说道。
“反正我感觉不好,这些箱子裹得严严实实,但我只要靠近,就浑身不舒服,昨天还有两匹马惊了,差点把石头跟麻子摔下去,你都看见了!大不了多给他们退些钱就是了。”
“不用说了,我决定要去了,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再说了,咱们跑马帮的,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水里火里我阿黑趟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次不会有事的!”
“锅头!你!哎!”
我和秦子婴在外面听着,这雪格似乎跟马王爷谈崩了。
此时,孟阳的声音传来。
“雪格,且息虎狼之怒,锅头暂歇雷霆之威,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这次这个姓沐的,给的价钱不低,足够咱们马帮三五年的开销,又是熟客了,不接的话,只怕折了咱们铁山马帮两百年的威风。”
阿黑附和道:“小孟说的在理。”
“不过话说回来,雪格也是好意,这次要去的可是九龙沟,而且是沟中腹地,我曾听老锅头说讲过这九龙沟的来历。”
雪格正在气头上,对于当和事佬和稀泥的孟阳也没有好脸子。
“你这个狗头军师,有话便直说!”
孟阳呵呵一笑:“休要发威,听某说来,当年天命真人于沙漠入主中原,打到湖南境内,泊崖洞的田万顷,楠木洞的孟再师就曾举兵反元,
后田万顷因失败降元,泊崖洞被改为施溶州,以田万顷任知州,
忽必烈病死那年,也就是至元三十一年,这两人再次举兵反元,
湘西各洞纷纷响应,可那鞑子派精兵镇压,不久此事便兵败垂成,
元兵入湘,大兴刀兵,杀的七十二洞苗民土民十去七八,
这九龙沟就是当年一个领兵的万户,朵解落杀戮我湘西子弟的所在,
据说八洞之兵和鞑子血战三日,杀的沟内不见天日,尸体堆成了山,血流成了九条河,此后直到明清两代,当地都有阴兵借道的传说,
其实那里是个风水绝佳的龙穴,朵解落身边有一个汉人术士,告诉他如果把自己的尸体葬在这里,就能永保后代富贵,
朵解落听信了术士之言,但他一个万户,并没有在这里大兴墓葬的能力,
好在他老丈人是当年的中书省丞相,听说此事之后,暗中与他合谋,
将他的陵墓修建成了王侯规格,后来大明思宗崇祯四年,常德地动,波及湘西
九龙沟内天塌地陷,有人看见数具身披甲胄紫袍的僵尸蹿入山缝之中,此后多有传闻,便是当年的朵解落尸解不成,反成妖孽,作祟于九龙沟内,所以几百年来,除了咱们铁山马帮曾去过九龙沟外围,其余人等莫不谈虎色变。”
阿黑听完之后,沉声道:“小孟,好端端的,提这些怪力乱神做什么?”
孟阳当即抱拳欠身道:“锅头,我暗中查探过,这姓沐的一行九人各个怀揣利刃,更带了犀利火器,瞧着架势,押送的必然是要命的东西,咱们不得不防备一二。”
阿黑冷笑一声道:“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马帮锅头,什么样的险山恶水没有去过,莫说是几个鞑子的尸体作怪,就是来他十万妖魔我也不怕!这些话不要让旁人听见,莫要扰乱军心!”
雪格刚要说话,突然身子一顿,立马抽出短剑,看向我和秦子婴藏身的树林。
“什么人!出来,别让老娘费劲!”
我和秦子婴其实没有刻意隐藏,也没想到这女子如此敏锐。
但既然被发现了,我们俩也不是藏着掖着,不敢露头的货色,当即就从背后现身。
阿黑三人见是我们俩,也是一惊。
阿黑疑惑道:“是你们两个伢子,不去喝酒,为何要偷听我们讲话?”
我抱拳道:“阿黑大叔,实在抱歉,我们俩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雪格的脾气实在火爆,当即骂道:“哼,不是故意便是有心,我还当老祖锅头整日放在嘴上的人物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怎么教出来的徒弟却是个鸡鸣狗盗之辈!”
“雪格姑娘,说我则可,不要羞辱我的恩师,不然别怪我手下没个轻重。”
我们偷听人家说话的确理亏,但这丫头说话也太难听了点。
“雪格!不得无礼!还请二位见谅,这个浑丫头在我们马帮野惯了,不晓得规矩,万望海涵。”
我和秦子婴不好跟阿黑翻脸,也只得隐忍不发。
倒是那个狗头军师孟阳站了出来。
他抱拳道:“方才酒桌之上,听闻这位江兄弟是马道长的传人,不知这位小秦兄弟,是否也是道门子弟?”
秦子婴说道:“自然,在下是天心派弟子。”
孟阳点头赞许道:“吾闻道门内炼金丹,外修符箓,能超生脱死,伏魔降妖,这些年我们走南闯北,也见过了不少奇人异士,这次几位又要同往,我看马道长自然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二位小友也是少年英才,小可斗胆,请二位和马道长能在关键之时,助力一二,我铁山马帮上下一百五十余口,在此感念则个。”
说完话,孟阳还给我们抱拳施礼。
阿黑虽然是个外表粗犷的汉子,但实则心思细腻,当即也请求道:“说的在理,二位既然听见了,还请保守秘密,若是不嫌弃,肯施以援手,我阿黑记住这个情义,将来必有报答。”
其实阿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们要靠人家才能找到神药寨,本来就是套交情,不要我们钱。
既然是一路同行,那么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我和秦子婴一对眼神,应道:“若是阿黑叔跟孟大哥不嫌弃,我们不说多仗义,只要不是以命相搏,互相扶持,也是不在话下。”
“好!果然爽快,既然如此,还请移步酒楼休息,明日天亮启程,莫要耽搁了。”
阿黑倒是很爽快。
一旁的雪格也在孟阳的劝解下放下了短剑,只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不情愿走这趟货。
阿黑叔亲自陪我和秦子婴回了吊脚楼。
到了楼上一看,师父正在跟阿娜喝酒,俩人也不说话,都默默倒酒喝酒。
桌子底下,阿麻已经喝的昏天黑地,抱着酒坛子晕了过去,嘴里还嘟囔着:“阿黑叔,我· ·我喝光了·· · · ”
阿黑过去抓起酒坛子翻过来,果然只有几滴了,惊得他张大了嘴巴。
“真是个杠头,我年轻的时候跑了十八天山路,渴的不行了,也才喝了两斤· · ·”
这看的我们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三斤多的药酒啊,农家药酒,药力猛烈,不比寻常烧黄二酒,初入口时顺滑无比,隐隐还有一股子香甜之气。
少喝可以活血化瘀,壮血补气,可喝多了能让人昏睡一天一夜,醒来浑身如同火炉。
就算是壮汉,喝上一斤也就晕了。
这阿麻一米七的个头,捏把捏把不够一盘子菜的体格子,居然能硬生生喝光三斤多。
吓得阿黑赶紧叫人给他灌汤催吐。
当晚阿麻吐了整整一夜,后半夜喝了药,才好转一些。
第二天鸡啼之时,孟阳过来叫我们起床。
我们到了楼下一看,酒楼刚刚开门,一个和阿黑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好像是酒楼的老板正跟马队里的阿黑交代些什么。
一旁雪格的那匹马上就趴着昏睡的阿麻。
铁山马帮这次出动三十个伙计,个个是本地汉子,又动用了十五匹马,二十三匹高大壮实的骡子。
这马帮里其实不全是马。
因为马其实是很娇气的动物。
当年还有生产大队的时候,人们就有顺口溜,有道是:铜牛铁骡纸糊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