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山浓眉倒竖,刚要开口呵斥李昊然,却感觉到身旁刘昭衣袖的轻微晃动。
他转头望去,正对上刘昭深邃的目光,那眼神仿佛一潭幽深的古井,让人捉摸不透。
孙静山心中一凛,将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声轻微的
「咕咚」声。他有些不甘地闭上嘴巴,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台下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孔。
刘昭感受到孙静山投来的目光,微微侧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躯在众人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刘昭解下腰间的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雕刻的麒麟纹路,清脆的玉器碰撞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高台边缘,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众人,最后落在李昊然身上。
感受到刘昭的目光,李昊然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激起一阵无形的火花。
刘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浑厚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大圣兄弟所言虽然略显荒诞,可也绝非毫无可能。」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玉佩抛向空中,玉佩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昭伸手接住落下的玉佩,语气变得低沉而坚定:
「既然大圣兄弟有了如此想法,在此时提出,想必心中也有了应对之策?」
他重新将玉佩系回腰间,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直视着李昊然,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几日与李昊然接触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刘昭脑海中闪过:
初见时,他扮猪吃老虎,斩杀敌将的果决;守城时,他带领一群乌合之众,坚守城墙的勇气;
入灵界时,他唤醒李将军魂魄的胆识;以及现在,他敢于挑战权威的魄力。
这一切都让刘昭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同时也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这小子才入城两天,先是城门外扮猪斩敌将,而后又带着一群几乎没有交集的生人坚守城墙,斩敌数万豪取三名敌将首级解了西门之围,后又入灵界唤了李将军的魂魄搅了北境蛮夷的布置,现在又敢在众多天骄面前横眉冷对,引出了一只帅级,嘶··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刘昭心中暗自感叹,却又想起昨夜李昊然看向自己座下金莲时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眼神,心中不禁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那里装着他最珍视的宝物——九品金莲。
李昊然见铺垫的差不多了,既然已经将对面的一众天才们唬住,那么接下来便是他主导集会,提要求的时候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表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他双手抱拳,朝着高台上的刘昭和孙静山微微一礼,朗声道:
「让小王爷见笑了,至于想法,在下倒是有一些,可却只停留在神墟之中,想要破敌,谈何容易。」
顿了顿,他环视四周,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说道:
「首先,我要先清楚城内的军士布置和高端战力的具体情况,方能提一些自己的想法。」
这些话,明显是说给高台上的两位势力头领听的,自己虽然通过这两天的走访对于城内的战力分布有了基础的认识,可身处末世,修炼者往往会在绝境时为自己留下一些余地。
更何况,眼前的这些天骄,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底牌深藏?
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门派传承,又岂会没有一些压箱底的布置?
眼前的局势,生死存亡,命悬一线,李昊然正是要借此机会,以自己为引,激这两位领头羊率先打开天窗,说不定就能挖掘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为这绝望的死局,找到一线生机。
他目光灼灼,扫过台上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刘昭自然明白李昊然的心思,他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凝,目光转向一旁,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还在自斟自饮的陈楚生。
陈楚生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
他随手将酒杯掷于桌上,杯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最后「啪」地一声撞上桌案,酒水四溅。
他斜睨了刘昭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啐了一口,似是对刘昭的不屑,又像是对现状的无奈。
「切,」他冷哼一声,粗犷的嗓音在厅堂回荡,
「就这破败不堪的孤城,你们还指望着有什么精妙的布置不成?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面前的桌案,桌案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声,撞到身后的屏风,屏风摇晃了几下,上面的山水画也跟着晃动起来,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自欺欺人。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说道:
「李沐天,呸!他手底下的那支应天骁骑,原本是何等的威风凛凛,战无不胜!可在他手里,硬生生被糟蹋成了这副鬼样子!将士们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士气低落,战斗力低下,再加上连年征战,兵力凋零,建制溃散,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语气中充满了愤懑和无奈。
「算上老子,四品武夫就剩我一个!三营加起来,也只有区区两名三品中期的营头,剩下的,不过二十三名二品百夫长,五十几个一品十夫长,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至于那些普通甲士,哼,经过昨夜一战,死伤惨重,为了凑数,每个营都强行征调了不少平民百姓,这才勉强维持住每营一千人的编制,可战斗力,呵呵……」
他冷笑两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苦涩和无奈,却是不言而喻。
说完,他颓然地坐回榻上,身子重重地陷进柔软的中,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厅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无力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