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逐渐没入海平面,只剩半轮日影不舍地露在外面,似乎不想这么快离去,留恋着,想将审判的每一幕都深深映入眼帘。
柔和的,赤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粼粼的海面之上,却无法将漆黑的海水,再如从前那般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在这样一片死寂的深沉海水中,海面之上的有着片刻的扭曲,随即湛蓝的流水自空中凝聚,又逐渐显露人形。
水清璃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处虽然还没入夜,却已经灯火通明,承载着欢声笑语的岛屿,又缓缓将视线落到满是腐朽气息的汪洋之上。
海风轻拂少年的脸庞,哀求地穿过水之主宰的发梢,期盼着,祈祷着领导者能将他们带回往昔。
而自诞生以来便明净清澈,容不得一点尘埃的少年,也在这迫切的盼望之中,沉默着,从半空缓缓落到海平面上。
当脚尖轻点至水面的那一刻,刹那,一道轰鸣的巨响震彻云霄。
巨大的响动引得岛屿上的人皆是下意识捂住耳朵,待到反应过来不时地震后,又纷纷朝着声源的出处,本该死寂的海面投去目光。
而拥有仪器的专业人员,却是被自己探测出的结果,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本受海颜净化之歌影响,变得泾渭分明的海水,骤然从中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海峡。
整体走势呈圆形,以散播污染的岛屿为中心,以尚未接触到辐射,仍为澄澈的海水为界限,一道绵延数百万里的海峡,隔绝了污染之源。
但这只是一个开端,水清璃一步步走向海岸,每当他的脚步落下之刻,接触到肌肤的海水都会短暂的回归纯净,又在他离开那块土地,朝前跨步时,重新被旁的污染海水吞没染黑。
少年步调不急不缓,眸中却带着冷冽的杀意,然而,每当他前行一步,身后的,带着致命能力,满是辐射腐朽气息的海水就会涨高一分。
眨眼间,高过少年的身形,高过平房,高过摩天大厦,最终长成一个可怖的黑色巨人,一个张着大嘴的怪物,呈包围状,将那座充满罪恶的岛屿团团围住。
最后一点夕阳遗憾地落下海平线。
沉夜降临,皎洁慈爱,却也冰冷的明月逐步升上高空。
黑夜是商演戏剧最好的幕布,黑暗是敲响灾难警钟的最后一道征兆。
厄疫没有真正降临的时候,人们总是好奇的。
密密麻麻,岸边挤满了人影,这些原就处于此地的人们惊恐,却也新奇地看着这异变的天象,却恍然,在本该没有任何活物的海面上,看到了一个逐渐朝着岸边走来的人影。
一个……人影?
岛屿人民眯了眯眼,似乎想要再看得更清楚些。
毕竟海面之上除了铺满的白色沙丁鱼尸体,便不可能再有其他东西,再说了……就算有其他家伙,也不可能是人啊,这世界上哪有人能在水面上行走呢?
却不想,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近,身形自缥缈变得越来越真实。
然而,在岛屿上的居民即将能够看清未知者样貌时,那人却停下了脚步。
水清璃单膝蹲下,眼神落在花白的,翻着肚皮的鱼类躯体上,眸中的情绪令人看不真切。
此地的情形从上空来看其实很壮观,毕竟自废水排放后,在短短的时间内,这里就形成了一条由生命砌成的,绵延千里的银色海际线。
成百上亿吨的生灵尸体堆在岸边,飘在水上,仿佛一条流淌,却也停息着的白色河流。
多么壮丽,又值得炫耀的奇观啊!
水清璃好像回忆起了往事,
他想,
自这个种族诞生以来,似乎每个文明如此
他想,
无论他们毁灭多少次,无论他们重来多少次,这来之不易的平衡,总有东西不会珍惜。
黑色的海浪遮天蔽日,翻涌洋溢着报复的光芒,蠢蠢欲动的同时,却又按耐着为数不多的耐心,静静等待着统领者的下令。
岸上的人民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那些黑色的巨浪是眨眼便能夺去生灵性命的凶器。
这些充满辐射的东西打在身上,会疼,会死,会生不如死。
不知是谁开了头,岸边的岛屿人民尖叫着四处逃亡。
仿佛一支不成调的交响曲,拉开了灾难的序幕。
面对这样崩溃可怜的情景,少年连眼神都没向那片罪恶之地投去,他面色如常,好似早已对这种事情如数家珍,只是平静地,熟稔地,不带丝毫犹豫地挥了一下手,“葬海瘗,沉暮渊。”
【祈水沉渊】
纤长的鸦睫淡淡掀起,少年静默地看着岸上仓皇逃窜,却始终无法走出死亡阴影的人类,冷声道。
“就让这罪恶,被潮水吞噬吧。”
霎那间,蔽日的黑色海水发出嗡鸣的巨响,咆哮着要将承受的痛苦通通返还到灾厄的起源者上。
随即,争先恐后地朝着岛屿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