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靳沧海。
一大早,靳沧海就再一次的来到了永阳坊。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是院子的大门,残破不堪,便是后面用来抵着门的木头,都断了。
玲娘抱着小兔儿,坐在厅堂中,望着靳沧海修理大门的样子。
这一次,大门修理的很结实。
大门的厚度,足足有一个人的拳头那么宽,别说踹开了,便是把腿踹折,这门估计也纹丝不动。
甚至,大门上,靳沧海还找来了一桶朱漆,粉刷的无比漂亮,并且换上了一个又大又亮的铜锁。
这次想要进来,怕是不动用攻城车,真的几乎是不可能了。
当大门被修好的时候,玲娘带着小兔儿走了出来。
小兔儿很兴奋,她来回开合着这一扇崭新的大门,不论怎么开,都开不够。
靳沧海拍了拍手。
刚要擦汗的时候,玲娘的手帕,就已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靳沧海的个子高,玲娘稍稍娇小些,所以,靳沧海微微弯曲了些膝盖,玲娘则是稍稍踮起了脚尖。
“门,是三磊踹坏的?”靳沧海望着玲娘的眼眸,笑着轻松询问道。
他的语气很随意,没有愤怒,就像是说起了一件无比平淡的事,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玲娘用鼻音“嗯”了一声。
“是昨天下午,他来了,要我给他开门,我没开。”
“他就撞开了门。”
“不过最后,被我骂走了。”
玲娘笑了,笑的很开心,脸上似乎带着胜利。
“你按上了这扇大门,今后,那些不长眼的家伙,都不会来了。”玲娘柔声继续道。
靳沧海咧开了嘴:“就算来了,也找不到人了。”
“我已经给主人写了申请离开长安的条子,相信很快就正式批复下来了。”
玲娘欣喜,她挥挥手,让小兔儿过来:“这么快?妾身,去收拾下。”
“靳叔叔,听我娘说,咱们要离开长安?去哪里啊?”小兔儿认识靳沧海,以往,她的朋友几乎没有,靳沧海算一个。
靳沧海揉了揉小兔儿的脑袋,温暖道:“一个好地方。”
“小兔儿怕不怕?”
“小兔儿不怕!只要能跟着娘亲,跟着靳叔叔,哪里都不怕。”小兔儿仰着干净的小脸大声道。
她对长安,没有什么留恋。
靳沧海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赶紧跟阿娘去收拾下自己的行李。”
说着,靳沧海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拆开,是两个首饰。
一个簪子,一个项链。
簪子很精美,靳沧海亲手插在了玲娘的发丝中,项链则是带到了小兔儿的脖子上。
“真好看。”靳沧海憨憨道。
确实很好看。
没有女子不爱美, 当那一枚簪子拿出来的时候,玲娘的眼睛便已是无法移动了,当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她如梦似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兔儿已是兴奋的冲向了屋里,想照一照铜镜,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玲娘拉起了靳沧海的胳膊。
只是,靳沧海没动。
“你不进屋?”玲娘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失落。
靳沧海瞅着旁边被替换下来的,已经断裂的旧木门,轻轻捏了下玲娘的鼻子:“想什么呐?”
“我去处理些事,等我。”
“对了,给我下碗面,还没吃饭。”
靳沧海说完,便朝外走去。
玲娘抽了下鼻子,瞧着那背影,傻傻的“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她摸了下腰间的钱袋,也朝外走了出去。
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光吃面那能成?总的有些油水。
她要去买一只想买,可到现在才有闲钱买的第一只烧鸡。
三磊家距离玲娘家并不远,毕竟同在一座坊里,再远能远到哪里去?
他的家也很好找。
作为附近有名的无赖泼皮兼恶棍,被树木围着的一个孤零零的院子便是了。
三磊正在家里煮着酒,燃烧着的灶台里刚刚炖上了出门就捡到的一只鹅。
三磊捡东西有一个自己的规矩,那就是但凡跟前没有主家,速度还比不上自己的东西,在他眼中统统都能捡。
所以,他出门很容易就能捡到平常人几乎一辈子也捡不到的东西。
感受着火炉上传来的热量,三磊把浸泡在热水里的毛巾拿起来,敷在了脸上。
他脸上有几道抓痕,最重的那一道,能见血肉。
不由得,三磊轻轻吸了口气。
“臭婆娘,下手真狠。”
当声音落下,然后,他就听到“嘭”的一声。
三磊身子一颤,豁然起身,而后刚刚覆上的毛巾,直接落在了地上。
就看见,他家的大门,出现了一个窟窿。
是被人一脚踹碎了。
紧接着,还不等他叫唤出来,靳沧海就已经直接撞开了他家的门,然后,这门彻底的碎裂,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三磊眉角狂颤,他是泼皮,不是傻子,赶忙迎上去抱拳:“这位好汉,小弟家中刚刚煮上了酒,不知·······”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靳沧海的手就已经狠狠地和他的脸,有了一次亲密接触。
一巴掌,三磊就头晕目眩了。
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紧接着,三磊就觉得自己的胸膛要炸开一样,靳沧海紧跟着的这一脚,把他的命几乎要了半条。
这一刻,三磊觉得自己快死了。
无力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冷汗直流。
他终归只是一个泼皮,而靳沧海昨日经过血的洗礼,戾气逼人。
“你······”
“不知道,这位壮士,小弟哪里得罪你了?”
三磊强撑着吐血的冲动,颤声道。
靳沧海的脚,踩在了他的脖子处,只要再用力,他的喉咙就会被自己踩碎:“是你撞破的玲娘家的门?”
“我······”
三磊猛地回过神来了,这个人,正是前日夜里和自己抢玲娘的那个人。
只是,那时候他能感觉的到,那个人多少还有些犹豫,纠结和软弱,但现在,戾气逼人。
截然不同的气质,就好似两个人一样。
三磊慌了,彻底的慌了,只能苦苦哀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靳沧海再次回来的时候,门,是自动打开的。
玲娘一直等在门后。
听到靳沧海的脚步声,便知道是他回来了。
“水烧开了,我想着等你回来再下面,不然,坨了就不好吃了。”玲娘说道。
靳沧海就望着她,傻傻的笑着。
玲娘把他拉了进来,关上门,这一次,靳沧海任由玲娘扯着自己进了堂屋。
小兔儿正对着桌子上的一个荷包流口水。
“买的烧鸡。”
“你现在是当家的,不补好身子哪里成。”
“我去下汤面。”
玲娘去了。
当她端着大陶碗再进来的时候,一整只烧鸡已经被两个人分吃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了一个大鸡腿,还有一个大鸡翅。
“我不饿。”玲娘把陶碗放到了靳沧海面前,摇了摇头道。
靳沧海抱起了小兔儿,一大一小就看着玲娘。
玲娘被他们看的没法子了,咽了口唾沫,拿起了鸡腿。
“这是咱家,第一次一起吃饭,谁都有份。”靳沧海说道。
玲娘抿了下满嘴是油的嘴唇,迎着靳沧海的目光,片刻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笑了。
小兔儿笑了。
靳沧海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