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再多纠结过往,纪羡臣开始倒弄起这架木帆船。
船体上有一处不易察觉的凹点,纪羡臣用拇指微微用力摁下,只听 “咔哒” 一声,船底弹出一个的暗格。
然后纪羡臣就看到,暗格里静静躺着一封信,信上还有一枚银戒指。
纪羡臣的视线落在那枚戒指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陌生感。
这好像并不是自己记忆中母亲手上所戴的那枚戒指。
不过既然它出现在这里,就必定是母亲的东西无疑了。
不再纠结,纪羡臣直接拿出这两样东西,回到前面。
地上昏迷的卢长老被秦述衡搬到了椅子上坐下,不然他醒来不好交代。
秦述衡见纪羡臣回来,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后者却先一步说道:“把前玄主的地址给我。”
秦述衡一下子就愣住了,回过神来之后,连忙说道:“三哥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前玄主的地址啊!”
纪羡臣却只是盯着秦述衡,“给我,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如此坚定的语气,秦述衡再傻也反应过来了,“三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他是前玄主的人。
纪羡臣未出声,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我是真的不知前玄主在哪,我和他联系都是靠发消息。”秦述衡无奈道,心里直犯嘀咕,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暴露了。
纪羡臣:“那就现在发过去问他。”
秦述衡听了,手慢慢地插进口袋里,却没有拿出手机,而是说:“三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我就坦白跟你说吧,如果你要地址,是要把前玄主交给世家,恕我不能从命。”
他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准备纪羡臣要是抢的话,他就立刻把手机给毁了。
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前玄主。
纪羡臣看着秦述衡紧绷的神情,有点想问问他,付澜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样死心塌地护着?
当然,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问出口,这是他的选择,纪羡臣无权干涉。
“我有件事要当面向他问清楚,很重要。”
纪羡臣特意加重了 “很重要” 这三个字的语气,就是想让秦述衡知道,他没有想要伤害付澜。
秦述衡也听懂了纪羡臣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好,三哥我信你,我这就问问前玄主。”
说完,秦述衡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编辑着消息。
先是表明了纪羡臣想要见他的这个意思,然后问他见不见。
消息发出去后,不到三秒,对面就回复了。
秦述衡看着回复的内容,脸色变得有些为难。
他抿了抿嘴唇,“三哥,前玄主他说不见。”
纪羡臣没什么反应,仿佛早已预料到付澜会拒绝。
“拍张照片发给他,说这是他妻子留给他的,看他还见不见。”纪羡臣微微举起手中的信件,示意秦述衡拍照。
秦述衡依言照做,拍完照片发了过去。
对面依旧回复得很快,不过这次的答案是反的。
“三哥,前玄主同意见面了!”
“这是地址。”秦述衡念出地址。
纪羡臣记下了地址,然后便准备动身去找付澜。
临走之时,他还专门叮嘱了秦述衡一句:“看住卢长老,如果在他醒之前我还没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秦述衡郑重地点头,“三哥,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
一路飙车至目的地,纪羡臣下车,望着眼前这座看起来像无人居住的破旧建筑,一度怀疑付澜给出的这个地址是假的。
他真的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如果付澜真不想见,直接拒绝就好,没必要给假地址。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纪羡臣大步走近那扇被藤蔓爬满的大门前,刚要抬手敲门,门却 “吱呀” 一声自己开了。
里面黑得几乎看不清一切,仅有开门时射入的一缕光线穿透了黑暗。
纪羡臣跨步进门,身后的大门随即悄无声息地合上。
空间重新陷入黑暗。
纪羡臣站在原地,眼睛慢慢地适应了一下这黑暗,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了这里的黑暗源头。
因为所有的窗户都已被封死,阳光无法照入。
不多时,纪羡臣听见有人踩楼梯的声音。
“咚咚咚”的,一下,一下的,缓慢且沉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纪羡臣就这样静静等待着那个人走过来,也不出声。
一股浓郁的酒气首先钻入鼻腔,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沉寂——
“信给我。”
时隔五年,再次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纪羡臣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也许是怨恨,也许是悲哀,反正绝不是想念。
许是久等不来纪羡臣的回应,付澜又催促了一句:“把信给我。”
这次的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
纪羡臣紧紧地盯着在面前只能依稀看到大概身影的付澜,“要信可以,您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行,说。”付澜很干脆地答应了。
纪羡臣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这才缓缓问道:“二十一年前,黎岑渊、沉婻意以及古屠相继出事,是不是您做的?”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不错,是我做的。”付澜一点都没犹豫,直接承认。
纪羡臣一听这话,顿时整个人就僵住了,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碎。
原来真的是他……
过了好半天,纪羡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样做,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世家人?”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深深的绝望。
付澜冷冷地回答:“对,就是因为他们是世家之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偏偏是他们……”纪羡臣喃喃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后背抵住了门,这才停下来。
他嘶哑地吼着:“可他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没做过又如何?”付澜道,“你母亲不也没做过,可世家放过她了吗?”
“没有!他们调走我,然后残忍地杀害了她,我不过是在复仇!他们世家的人全都该死!” 付澜越说越激动,脸上满是扭曲的恨意。
“所以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如果你阻碍了我为愉祯报仇,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也除掉。”付澜冷冷地警告。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报仇,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儿子。
此话落下,后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四周归于沉寂。
过了一会儿,付澜率先冷静了下来。
“信留下,你可以走了。”
“您会后悔的。”纪羡臣留下这句话,将信扔到地上,转身夺门而出。
随着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光线照射在了付澜仅剩的右眼上。
纪羡臣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也就没有发现,他的父亲在那一瞬间,眼中所闪现的痛苦神色。
房内随之门的动作亮了又黑,就好像是他们的父子关系自那一刻起,破裂成两半,一个在光明中挣扎,另一个在黑暗里沉沦。
望着紧闭的门几秒,付澜慢慢地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信,可拿着信的那只手却在颤抖。
信已经到手了,付澜却不敢打开看。
他不敢去想这封信存在的原因。
愉祯怎么会写信留下,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要是她知道的话,那又为什么没告诉他……
付澜不禁回忆起当时自己临时被世家叫走的时候,纪愉祯看他的表情,似在道别。
那天的情景此刻在付澜脑海中不断放大、清晰起来。
他忽然就看懂了纪愉祯眼神中情绪,有不舍,有担忧,还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
想到这里,付澜的心猛地一揪,痛得无法呼吸。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蹲下身,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
屋外。
纪羡臣几乎是踉跄着朝着停车的位置走去。
车子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有几块比较大的石头,纪羡臣未曾注意脚下,于是被石头狠狠地绊了一下,整个人就要向前扑去。
就在他即将撞上车的一瞬,一只手出现,及时拉住了他。